林小竹选择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山坡,既能够俯瞰下方的草原,又能够迅速观察到四周的动静。
他静静地趴在地上,身体紧贴着地面,像一块不会动的岩石一般与土地融为了一体。
自从九江王失陷被俘,整个江州又回到了与鞑靼和谈前的高度战备状态,他们几个斥候日日夜夜潜伏在关外,时刻警惕着鞑靼人的动向。
晃动了一僵硬的肩膀,见四下无事,林小竹打算稍微休息一下,他悄无声息的起身钻进了树丛之中,靠在一棵枝繁叶茂地大树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九江王被掳走,世子身在京中,军中几位大将也心思浮动。
虽然长宁公主以铁血的手段与军师沈晋文暂时镇压了军中心思各异的人们,但面对又开始频频叩关滋扰百姓的鞑靼铁骑,江州还是开始人心惶惶起来。
就在林小竹靠着树干胡思乱想之际,一只小鸟自树上飞了下来,它似乎并不害怕林小竹,反而抖着它长长地黑色尾羽停在了他的肩上。
林小竹挥挥手想赶它离开,小鸟却躲避着他的手掌在他肩头跳跃,偶尔还会用尖尖的鸟喙轻啄斥候的手心。
林小竹不由地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探手去取腰上布包里的干粮。
正当他捏碎了那干硬的军粮饼,想要将碎屑放在掌心中喂小鸟啄食时,像是感受了什么小鸟猛地腾空飞起,扇着翅膀隐没在参天的枝叶间。
林小竹的耳朵也动了动,他连忙谨慎地扑回山坡的山石旁向下望去,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笼罩着薄雾,他将耳朵贴在了地面上,随着轻微的震动,一阵阵响彻大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渐渐地,林小竹的眼睛终于捕捉到了骑兵的身影。他心头一惊,手已经抚上了腰间信号弹的夹裢。
只见一队数百人的玄甲骑兵疾驰而来,雄壮战马的铁蹄踏破了草原上缭绕的薄雾,高举地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林小竹的心跳突然躁动起来,虽然他还在尽力将呼吸依然保持着平稳,以防任何一丝不慎而暴露自己的位置。
可当他看清那黑色透金旌旗上展翅的金雕铁鹰,心中无限的激奋已经让他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金雕铁鹰是九江王府的徽记,能使用这黑色旌旗的只有九江王直系嫡。
如今在这九江、在这江州,除了九江王苏远意,只有世子苏凤清可以升起这面旗帜。
果然随着王旗之后的几名旗手各扛着军旗,上面硕大的苏字是那样清晰,无论是草原上的劲风与薄雾都不能阻挡它分毫。
是世子!是世子回来了!!!
林小竹激动地拔出夹裢中的第四支信号弹,一时间草原的上空中数支金色光芒穿透云层,明亮而热烈的炸开。
九江军大营的中军大帐中,长宁公主穿着王妃朝服坐在上首,她以手支颐正盯着面前军案上的布防图出神,安怀垂首躬身安静的侍立在她身后。
下首左手边第一把交椅上坐着一名俊逸儒雅的男子,他穿着二品的官服,正是九江布政使薛礼。
见车轱辘话说了一上午,长宁公主依然是充耳不闻魂游天外的状态,薛礼心中急躁。
“公主!”他连长宁公主的敬称都忘记了,焦急地道。“如今苏远意身陷鞑靼之手,世子也已回归陛下身边,这正是您归京的好时机啊!”
“您还在思虑什么呢?!我们忍辱负重数十载,为的不就是现在这个局面?!”
“九江军务自有陛下安排朝中大将前来接任,地方政务微臣也会尽心竭力,绝不让鞑靼人有可乘之机。”
“您这个时候再不回应天、不回陛下身边,还在等待什么?!”
“难不成您、您真的、真的对那苏远意……!”
“放肆!”长宁公主似乎根本听不见薛礼的声音,她的全副精神都在那幅布防图上,但她身后的安怀再也听不下去,他厉喝出声。
“薛大人注意您的身份!不要僭越了!”
薛礼对安怀这个老阉人早已心存不满,身为长宁公主的近侍,不知规劝公主反而任她肆意而为,让公主深陷与苏远意的婚姻囹圄,使得他们全都进退两难。
“安公公言重了!”他毫不客气的回怼道。“微臣什么身份微臣绝不会忘,安公公也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应对殿下多做规劝,莫要坏了陛下的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