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路鸣泽可能也做不到吧,如果他可以做到,那么在刚才他就应该主动出来劝诱自己用四分之一来交换这一次危机了,可他始终都没有出现,这意味着他也无计可施。
车厢内传来了女孩恐惧的尖叫声,随后立刻被车顶铁皮活生生被剥开的噪音覆盖了,她抬起头,看见裂开的车顶,站在列车上面的是一只如长臂猿的变态死侍,双臂的长度几乎等同于他的整个身躯,鳞甲下那膨胀的肌肉简直就像重炮的炮管,轻而易举地就摧毁了地铁的坚固顶棚,露出了罐子内鲜美的血肉,尖牙利齿之间蛇似的舌头快速搅动着分泌的酸性唾液。
女孩的尖叫声被藏在那些接连传来的令人崩溃的噪音中,一切都在滑落向不可逆转的深渊。
车厢外的男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听见了她在绝望到底时喊出了那个唯一可以依靠,也是唯一能救他的名字,“路明非——救救我!”
她在叫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
不是其他人,不是路鸣泽,不是林年,不是楚子航,不是恺撒·加图索,她在叫路明非,她在叫我,让我救她。
地铁外,听着一切,背对着一切的路明非抬起了头,熔红的黄金瞳内岩浆在沸腾喷发,不断鼓起巨泡又爆裂开数千摄氏度的灼热。同时,左侧脖颈上的鳞片开始向着两边蠕动着,露出了洁白的皮肤,在那白皙之下的深层,白色结缔组织包围的鲜红血管静静地流淌着愤怒如火的血液。
在这一刻,他面无表情,仰望着穹顶外的天空。
她在叫我救她。
—
不知道什么时候,地铁站内陷入了安静。
那是因为冲进地铁列车内的死侍们停住了动作。
每一只,每一个个体都陷入了冰冻般的一动不动,列车顶上的,卡在玻璃中的,冲进过道的,甚至离目标最近的利爪都停在了陈雯雯的额头上的死侍,都止住了他们的动作。
安静。
安静得诡谲。
恐惧到差些崩溃的陈雯雯闭着眼睛,蜷缩在车厢的角落,直到很久她都没有感受到肉体撕裂的痛苦,耳边全是安静。
...不,除了死寂外她还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她分辨出来了,那是水流的声音,让人想起了高压的水线冲出水管的那种嘶嘶声。
渐渐的,她大着胆子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自己额头前那锋利的利爪,同时也看见了利爪的主人,那只狰狞恐怖的死侍正回着头一动不动。
它和所有的死侍一样整齐地扭过头,暗金的蛇瞳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于是陈雯雯也看了过去。
在死侍的瞳眸倒映里,陈雯雯的目光中,车厢的白光照亮了外面站台上那个向前走的男人的背影。
男人每往前走一步,鲜红的“溪”便延长一步,水流飞溅的声音在空旷安静的地铁站中是那么幽然、悦耳,仿佛世界上只存在着这么一个声音,悠长、细腻、无止境。
他的左侧,血红的溪流潺潺流下,溪流的发源地则是他的脖颈。
巨量的、不可思议的,喷泉鲜血从他的脖颈洒出,因为血压的缘故,那些从血管中迸射的鲜血竟然洒出了一片美丽的弧形,雨水似的玫瑰色血滴洒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随着他的行走流淌成了一条“溪”。
车站里只能听见高压鲜血涌出血管的水流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异的香气,甜美的香气。
如果这是在烈阳下或许还能见到彩虹吧?但现在他头顶的天空没有太阳甚至没有月光,欣赏这一切的人也是一群不懂得审美的扭曲之物。可他依旧甘愿创造这种奇观,只为了赌上他脑海中跳跃出的那一丝可能性。
觉得差不多了,他停下了脚步,右手按住了右颈,如注的鲜血从他侧身流淌而下染红了他的半个身体。
在车厢白灯的照耀下,他的身躯如泾渭分明般一半血红,一半漆黑,那双熔岩般的黄金瞳静默地看着列车上爬满的,整齐地注视着他的死侍群。
“......”现在来看,他似乎赌赢了。
如宝石般瑰红的“溪流”,是任何渴血的怪物都无法拒绝的致命之物。
啊,真是一副完美的噩梦场景。
不过...既然是他的噩梦,那么主角一定得是自己,而不是其他什么人。
他后退向列车车厢内的灯光照不见的黑暗里,直到见不到他的身影,只能看见黑暗中那双冷淡疯狂的熔红黄金瞳。
我是一个偶尔会发疯的人啊!这是路明非后来的口头禅。
比较之前数倍的嘶吼声震天响起,扭曲、狂乱的哭嚎撕碎了叫喊的怪物的“底线”,那些渴血的怪物冲破了所谓“命令”的束缚,在“王”的鲜血诱惑下,所谓的控制是何等儿戏的玩笑?那是基因内刻下的不可磨灭的进化欲望!那条宝石般殷红的血色溪流吞噬了它们的一切理智,让它们疯狂地循着那致命的血溪不顾一切,四肢并用地冲进那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