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休之等招到数千精卒,驻于彭城。
夏四月,桓玄复出都城建康,还镇姑孰,上书辞去录尚书事官职。晋安帝诏准,但凡是大政方针,皆令请示桓玄,余事由尚书令桓谦及卞范之决定。
其后未久,三吴大饥,人口减半。会稽郡十余六七,临海、永嘉两地几成白地。即使是富贵人家,也都穿着绫罗绸缎,怀抱金玉,关门闭户,相互之间看着饿死。
吴中民不聊生,于是饥民四起,皆逃往海岛,投奔卢循。
字幕:卢循,字于先,小字元龙,范阳涿县人,魏晋名士卢谌曾孙,孙恩妹夫。
自孙恩跳海自杀,其余部数千人复举卢循为首,隐居海岛不出。太尉桓玄见饥民皆趋附卢循,欲以安抚,使东部局势稳定,遂命卢循为永嘉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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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循虽然接受任命上岸为官,但依然为非作歹,行劫施暴,时刻准备作乱谋反。
桓玄使部下暗示朝廷,封己为豫章公、桂阳公,并保持原南郡公,享三公之爵。朝廷无奈从之,桓玄即将豫章公封给儿子桓升,桂阳公封给侄儿桓俊。
朝中闻之,无不大哗。
桓玄既平刘牢之,寻隙将吴兴太守高素、将军竺谦之及从兄竺朗之、刘袭及弟刘季武杀之,因其皆为刘牢之所统北府旧部之故。
刘袭兄长刘轨时任冀州刺史,因闻兄弟被无辜杀害,遂联合司马休之、刘敬宣、高雅之等人占据山阳,进攻姑孰,讨伐桓玄。战之不利,因而退走。
原北府将领袁虔之、刘寿、高长庆、郭恭等人赶至,与刘轨、刘敬宣一起逃亡。
先欲投奔北魏,但到陈留以南,却又意见不合,分为两路:刘轨、司马休之、刘敬宣等人投奔南燕,袁虔之、刘寿、高长庆、郭恭等人投奔后秦。
后秦王姚兴亲自接见袁虔之等人,问道:桓玄才略,与其父桓温相比如何?
袁虔之答道:桓玄乘晋室衰微动乱之机,窃据宰相高位操纵大局,为人多疑猜忌,刻薄残忍,刑罚赏赐又极不公平。据臣观察,才能远不如其父,野心犹有过之。桓玄今掌朝中大权,必要篡权夺位,正可为他人起而除之,以供口实也。
姚兴以为言之有理,遂命袁虔之为广州刺史,余者各以其才任用。
桓玄此时以为政敌尽除,愈加狂悖,甚于其父桓温。
于是重入建康,废除元兴年号,恢复隆安,不久又改元大亨。
自为太尉,加衮冕之服,绿綟绶,增班剑至六十人,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奏不名,分派桓氏宗族亲信,出任内外职位。
又下诏全国避其父桓温名讳,同名者皆要改之,赠其生母马氏为豫章郡太夫人。
大亨元年,桓玄迁升大将军,又奏请率军北伐后秦,但因自知不敌,随后复暗示朝廷下诏阻止。其玩弄权术哄骗世人,却使人一看便知,浅薄之至。
当年桓伟去世,桓玄如断手足,便觉势孤。亲信殷仲文及卞范之见此,皆劝桓玄篡位。
桓玄信以为然,遂晋升桓谦、王谧、桓修等人,使皆处要职;自命为相国,更划南郡、南平、天门、零陵、营阳、桂阳、衡阳、义阳、建平共十郡于己,使朝廷封自己为楚王,加九锡,并置楚国官属。
及后桓玄自解平西将军和豫州刺史,将官属并入相府,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诏书下达荆州各郡,殷仲堪党众庾仄不服,起兵反抗。因趁荆州刺史桓石康未到,引七千人袭取襄阳,震动江陵。桓石康后引军到,将其平定。
桓玄假意上表归藩,却又代朝廷作诏挽留自己;然后再请归藩,又要晋安帝下诏挽留,如此反复不已。故此自编自导,自己上表自己下诏作答,乐此不疲。
另命人不时报告祥瑞,便与当年王莽篡汉一般,疯狂制造舆论。又常想像有高士出现,以辅佐自己篡位受禅,高士不出,遂命皇甫谧六世孙皇甫希之假扮高士,出入相府。但皇甫希之腹中并无甚才学,开口说话便漏其底细,被时人称作“充隐”,以为笑谈。
大亨元年十一月,桓玄自加冠冕,戴天子规格十二旒,又加车马仪仗及鼓吹乐器,改称楚王妃为王后,世子为太子。
十一月十八日,由卞范之写好禅让诏书,命临川王司马宝逼迫晋安帝抄写。
二十一日,由兼太保、司徒王谧奉玺绶,将帝位禅让给桓玄,随后迁晋安帝至永安宫,又迁太庙,奉晋朝诸帝神主至琅邪国。
及后百官到姑孰劝进,桓玄又假意辞让,官员又坚持劝请,闹个不亦乐乎。
直到折腾够了,桓玄故作勉从众官所请,于是筑坛告天,于十二月三日正式登位为帝,改元永始,封晋安帝为平固王,迁于浔阳。
桓玄篡位后骄奢荒侈,游猎无度,通宵玩乐。因其性格急躁,呼召时皆都要快速到达,当值官员都在省前系马备用。
宫禁内事务烦杂,已经不像朝廷,倒似集市。
桓玄又兴修宫殿,建造大乘舆,可容纳三十人。百姓疲惫困苦,民心思变。北府旧将刘裕、何无忌与刘毅等人于是暗地募兵,欲以讨伐桓玄。
永始元年二月,刘裕等人正式举义,在京口、广陵、历阳和建康四地一同起兵。刘裕派周安穆向建康刘迈报告,使作内应;然而刘迈惶恐,更向桓玄告发。
桓玄大赞刘迈忠义,封为重安侯,命其收捕周安穆。其后又谓刘迈收捕不力,于是诏命诛杀,并杀其部下诸将。诸葛长民于历阳举兵,亦被刁逵所捕。
刘裕等经过一番苦战,终取京口、广陵两郡,擒杀刺史桓修、桓弘,进至竹里。
桓玄加桓谦为征讨都督,率兵以抗。
桓谦领命,请求派兵往攻刘裕。
桓玄畏惧刘裕兵锐,不敢主动出击,便对桓谦说道:兵法云以逸待劳,以静制动,无往而不胜者也。刘裕叛军自京口远道来袭,若到建康后见我大军严阵以待,则必然惊愕,军无战心。我军固守不出,对方求战不得,自会散走。彼时我再出垒击之,刘裕不战可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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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谦听罢心道:是何言耶!待叛军兵临城下,城中百官慌恐,军无战心者必是我军。
于是固请出战。桓玄拗不过他,就派顿丘太守吴甫之及右卫将军皇甫敷迎击。二人引兵鼓勇而出,便如抱薪救火,即刻败兵回报,说二将皆被刘裕所杀。
桓玄大惧,遂召见国中道士,令其于阵前作法;后又命桓谦、何澹之引军屯于东陵,卞范之屯于覆舟山西,共以二万兵抵抗刘裕等北府军诸将。
刘裕进至覆舟山东,闻山西有敌军,遂令遍插旌旗故设疑兵。
卞范见对方旌旗蔽日,以为刘裕兵力众多,实不能敌,急遣人报回建康,请命增援。桓玄得报,更派庾赜之率兵增援诸军。
然因刘裕兵众大多是北府军出身,向称无敌军,桓军尽皆畏惧,未有战意,一触即溃。刘裕临阵观察明白,传令击鼓而进,各部将领兵死战,奋勇直前,并乘风施以火攻。
不过半日,桓谦等数万大军灰飞烟灭,大溃而逃。
桓玄闻知三军既败,便与一众亲信出离建康城,往西溯流而上,欲奔江陵。
因心慌急逃,当天没有进食,随从左右进糙米饭,桓玄吞咽不下,眼中流泪。时有少子桓升正当年幼,抱其父桓玄以善语抚慰。更令桓玄忍不住心中悲伤,一发流涕不止。
桓玄一行逃到浔阳,江州刺史郭昶之供给物资食用。
晋安帝被废后迁居于此,桓玄便挟安帝前至江陵,署置百官,大修水军。不足旬月,复得兵众二万。楼船兵器齐备,颇显强盛,军威稍振。
桓玄老病重犯,复举酷刑滥杀,部下官吏将领动辄得咎,轻易处死,故令军心复散。
刘裕复夺建康,歇兵一月,以待诸军会集进军。
众将皆率本部军来至京师,纷纷请战,不予桓玄喘息之机。
刘裕笑谓诸将:桓玄此人脾性,某深知之。江陵乃彼之故巢,经营多年,民心已附。若是我等攻得急时,彼必固垒死战,且我自下游仰攻,十有八九无功。若是缓而不攻,彼则旧病必犯,轻杀官吏将士,人心皆散,不复能守。我在建康按兵不出,非为聚集诸公合兵,实为待其内部生变耳。今已期月,其内衅已成,由此攻之可矣!
众将皆服其高论,赞佩不止。
刘裕遂升帐遣将,派何无忌率二万水军溯流而上;刘毅引骑兵沿岸往西掩护水军,自引大军水路并进,随后往江陵进发。
众将闻令意气风发,各引兵依计起行。
单说何无忌引二万水军鼓起风帆,顺风逆流而上,前至江陵。
桓玄部下水军都督何澹之等正在寨中与部将痛饮,未料北府军说到便至,待脚步踉跄出舱,欲令击鼓聚将之时,被北府军已抢入寨门,四面放起火来。
何无忌当先驾船而进,左冲右突,勇猛无敌。
何澹之见满营火起,知道大事已去,急命近卫去夺了数只小舟,与适才同饮数将下小船寻路而逃。但亦怪喝得晕头转向,兼酒力又猛,再被江风吹拂,水复浪急,丁大都督在小舟上立脚不住,一头栽入滚滚长江,瞬息飘流向东,往东海而去,再不复还矣。
画外音:中国自有水师以来,历史上首位临战淹死之水军大都督,便是何澹之大帅,读史者不可不知。
何无忌旗开得胜,攻陷湓口。下令众军就船上用餐,无需清扫战场,餐罢乘胜而进,一鼓作气,复进占浔阳。待将守军击溃,引三军进城之时,方见红日西坠,彩霞满江。
何无忌在城中歇了一夜,刘毅引陆路步骑亦至,两人依旧水陆并进,西上江陵。此番行军打仗倒像旅游,实在令人惬意至极。
桓玄在江陵期月有余,每日除酗酒游猎,亦复训练水军。不练攻守击防,却常令禁军在楼船之侧泛舟,预演遇敌来攻之时,怎样从大船上救驾下于小舟,如何驾舟逃命等项。
三军将士看得多了,不由灰心丧气,皆无斗志。
这一日正在酒醉之余训练水军,探马来报:刘裕等自建康出兵来伐,前锋已破湓口,夺我浔阳,水陆并进,将至江陵!(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