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之上,福生抓着三人,御剑前行。而身后不远处,跟着个漆黑幽影,赫然便是那藏鬼。
顾湘君平复着体内紊乱气机,她身子勾着死死抱住福生那满是汗水的身子,不用贴近都能听到后者那如战鼓雷鸣般的猛烈心跳。
看着藏鬼不断逼近,顾湘君做了个决定。
她咬破嘴唇的同时喊了一声“道长!”
福生闻言下意识的偏了下头。
但见顾湘君脑袋伸了过来,那一刻,福生喉结微动,他嘴唇里吃到一股温润甜猩的血液,而大脑一片空白,像是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填满。他浑身都在剧烈颤动,有一种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莫名心悸在胸口不断的敲打着他。
那一刻,他耳朵有些发鸣,脸颊涨红,只呆呆的看着面前嘴唇殷红的美丽女子。
顾湘君说完,身子松开福生,独自往那藏鬼的方向急掠而去。那柄无名锈剑猛地绽放出璀璨光华来。
福生额头上的璀璨金莲猛地恢复到灿金色泽,底部的两片原本有些萎靡的淡紫花瓣顿时变的贵不可言。
福生先前跌落的境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升至顶点,可他体内蕴养的灵气已经枯竭,再榨不出一点残余灵性来。
忍受着空荡荡的灵气带来的剧烈抽痛,福生额头上,那朵剑纹七瓣紫金莲中,象征着剑胎的那柄狭长小剑由金转紫。
忍受着那股强烈痛意,福生将吴红英身上的禁制完全解除。
“道长?咱们这是?”吴红英全然不清楚外面都发生了什么,只是现在福生已经管不得那么多了。
他只吩咐道“不要怕,这柄飞剑会送你们前往江南道,去了那里,只管找神皇派,说是我张福生的朋友便可。”
说着,他留下一张黄符和一枚玉印,转身从飞剑上跳下。
剧烈的风,抽打在福生黝黑的脸上,刺的他双目染血,唇角处皆留有金色的血液。
…
顾湘君毅然决然的将那份原属于福生道长馈赠的真人仙缘还给了他,而后又让手中宝剑咳尽自己体内精血。
如今再无一物可为其蔽体的她,将以肉身躯阻挡一下,那位冥司阴差之上的地府大人。
猛然间,她好像记起,自己是做过类似的梦的。
在梦中,也是一样,像鸟儿张开羽翼,于高空上翱翔。
她的两段完全不同的经历似乎已经融合在了一起,她即是岑云剑阁出逃的那位少阁主,也是云霞天宫上成天惹祸的紫霞仙子。
子衿剑,是以她的精血铸造而出的,在某一世里,这柄剑被一个铁匠捡到,那个铁匠是个五大三粗的俗人,每天就跟见着新媳妇一样把她捧在手里,旁人碰一下都得生半天闷气。
可就是这样一个糊里糊涂的铁匠,有一天,带着她去了一座繁华宫殿,于高堂之上,欲行刺一位大人。
从那之后,她便再没有见过他了。
天上白云不知走了几千上万里,星辰也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算算,她在人间相继又流亡了许久,再次见到他时,是在一处荒野戈壁的沙漠中。
是啊,名剑难寻,而良人亦是如此。
顾湘君的思绪飘摇间,身前,藏鬼看也不看她似的,侧身避过,好似不愿沾染上她这所谓因果般。
以精血激发下,子衿剑浑身上下紫气森森却被阴寒镇压不得动弹。
顾湘君控制不住的向下坠落,如今,她再不是天人,只是一个平凡且没有任何用处的女人。她只懊恼自己没能帮上福生哪怕一点忙,如果可以,她来世再化作子衿,再去寻找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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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云哭嚎中。
福生看着藏鬼又将使用那鬼奇怪绝的法术时,于心底里,福生涌现出一股难掩的恶意。
他道心将破不破之时,浑身上下气势不减反增。
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当初宗政一心为何要如此疯狂,以至于能做出毁灭山门这种事。
藏鬼的身子已经半入虚空,很快,他便能将福生再拖入那无穷尽的黑暗监牢里,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其成功逃脱了。
天空之上,身子如流星般直直坠落的福生目眦欲裂,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灵气波动,反而越发的气势惊人。
只见这位紫府道宗最为年轻的当代真人双目慢慢染上了赤红,而他额前的紫金剑纹与莲花之间多了一道微不可查的断横。
剑,道分离。
福生嘴唇上还残留着滴滴血液,只是此刻已经彻底干涸了,他牙齿似相互交替撕咬,一个又一个的字从他牙齿缝里冒出。
“一剑一心”
就在藏鬼身子即将没入黑暗中时,那滔天大的杀意涌现。
而分明,刚才的福生已经榨干了自身最后一点灵气,现在的他应当再无任何还手之力才对。
可面对滔天血色,纵使这位见惯了死人的辅官,也不由得心中胆寒。可他来不及逃遁,身影已被牢牢锁住。
昔年宗政一心所创,是为千百年来剑术与道之最,小小辅官又何以抵挡。
“不!”藏鬼眼中瞳孔猛地收缩,他身子直接遁入虚空,想要借此避开锋芒。
顾湘君的身子不受控制的转了过来,她睁着疲惫的眼眸,看见漫天红光好似火烧之后的云霞。这让她不免想到了曾经还在天宫时的日子。
而红云之下,一个身影正飞速向她赶来,福生那张酱红色的脸庞上,双目流出血来,他自毁道心,如今已是半步入魔。
唯有以此,才能救她一命。
望着那疾速坠向地面的身影,福生只恨自己不能再快一点,他余光撇到一旁的子衿剑上,心中顿生所感。
子衿此刻锋芒毕露,而在感应到福生之后当即变做他的从属。
如今,飞剑掠去,不是去追杀已经遁逃的藏鬼,而是去救那即将坠地的顾湘君。
“来得及,来得及…”福生咬紧牙关,他全身上下骨骼都在嘎吱作响,肌肉拧巴在了一起,表情痛苦且狰狞。
顾湘君看着面目扭曲的福生,她下意识的伸出了双手,想要抱一抱对方。
“紫霞!”在同样火烧云般的背景中,那只闹得不可开交的猴子也同样挣扎着不肯撒手。
他额头上一根根血管爆出,脸上身上毛发虚张,狰狞的牙齿在沾满鲜血的嘴唇里像欲望的爪牙在痛苦歌吟。
那一声压抑到嗓子里的怒吼,最终染红了他的眼眸,于疯狂杀意里,紫霞最终选择了陨灭。
啪的一下,福生握住了已经在弥留边缘的顾湘君,将她拉回到现实,拉回到自己身边。
来不及思考,顾湘君感觉自己被人紧紧抱着,紧接着轰的一声。
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福生抱着她,以肉身作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顾湘君只觉得脸上像是下了一场雨,她耳朵失去了一切声音,脑子晕乎乎的,周围一切都天昏地暗。
“福生,福生…”她不清楚自己又没有喊出声来,而手边好似摸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摸到。
她惊慌失措中,无助的哭泣。
“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啊,福生!”她竭力嘶吼着,嗓子在颤抖,而耳朵却听不见一丝一毫的声响。
躺在血泊中的张福生,瞪大了眼睛,他身子一抽一抽,喉咙里汩汩鲜血溢出,堵塞了他的喉管。
他双手无力的想要去抓住那失去一切感官的顾湘君,而最终也只能微微动一动指头。
“顾…”福生一口口鲜血溢出,体内气机衰竭到极致,而先前接着心气强行使用的那一招也因为剧烈的反噬从而断绝了他根本。
大概是凭借最后一口气强撑着,福生从怀中,缓慢摸出那个枚玉简。
之前在隋城内,此物为伶狐所赠,是以联络鬼母。如今不知此所在,也不清楚能不能派上用场。
望着那已经力竭,昏死过去的顾湘君,福生嘴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冒出,直到他再吐不出半点血泡,那玉简忽闪忽闪两下,便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