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条上残存的花苞砸在车辕,裂开时露出里头裹着的黄符纸。
向翊撩开车帘的瞬间,我听见街角传来孩童拍手唱:"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王妃仔细台阶。"内侍尖细的嗓音刺破耳膜。
迈过门槛时,我故意踩住裙摆踉跄半步,袖中藏着的地脉图顺势滑进向翊掌心。
他扶我的手指在肘弯轻叩三下,那是我们新婚夜对弈时约定的暗号。
穿过游廊时,我数着琉璃瓦上未化的积雪。
第七片瓦当滴下的冰水落进后颈,御书房门前的金丝竹突然无风自动。
向翊替我拂去肩头落花时,我闻见他袖中熟悉的沉水香——昨夜他便是用这香气,盖住了那卷从北疆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血书味道。
皇上手中那盏君山银针腾起的热气,在御书房雕龙画凤的梁柱间蜿蜒成一条白蛇。
我展开随身携带的《北疆农桑考》时,羊皮卷轴擦过龙案上的青玉镇纸,发出类似箭矢破空的轻响。
"去年腊月开凿的七条水渠,共灌溉农田八千四百亩。"我指尖点在卷轴标注的红点上,那里还沾着今晨从王府膳房蹭到的桂花蜜,"按户部去年核定的产量,这些田地本该缴纳粟米三千石——"突然俯身叩首,发间金步摇坠着的珍珠正巧滚到龙案边缘,"可王爷将其中两千石充作军粮,余下的全部分给了鳏寡孤独。"
向翊的皂靴无声无息地碾过那颗珍珠,金线绣的蟒纹恰好遮住我袖口抖落的算筹。
皇上拨动翡翠扳指的动作顿了顿,我看见他拇指上那道疤痕——据说当年夺嫡之争留下的——正微微泛着红光,像极了钦天监昨夜观测到的荧惑守心之相。
"儿臣斗胆请父皇过目。"向翊突然解下腰间鱼符,玄铁打造的兵符坠在明黄穗子上,将案上那沓弹劾奏折砸出凹痕,"北疆十三城驻军名册在此,三年来削减的军饷,足够在洛河两岸修建十二座慈幼局。"
我趁机将袖中账册摊开,油墨未干的数字在龙涎香里舒展腰肢。
那些精确到厘的田亩尺寸,那些用朱砂勾画的水利图纸,甚至还有老农按在借据上的红指印——每道褶皱都浸着麦穗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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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捡起页脚蜷曲的纸片时,我注意到他指甲缝里残留的朱砂,与今早宫门口内侍袖口的痕迹如出一辙。
琉璃更漏滴下第九颗水珠时,皇上突然轻笑出声。
这笑声震得博古架上的珐琅彩瓷瓶嗡嗡作响,我数着瓶身上描金的缠枝莲,突然想起护国寺那尊笑面佛的衣褶走向。
向翊的指尖轻轻擦过我后颈,那里还留着昨夜看星象图时沾到的墨迹,此刻被他体温烘得发烫。
"倒是朕错怪了老五。"皇上抬手示意我们起身,鎏金护甲划过舆图上的北疆轮廓,像道劈开阴云的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