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在村头围了一个篱笆小院,建了一间雅致又朴素的草堂,每日捯饬捯饬花草,种点小菜,就不去管了。搬来一把藤椅坐在上面,望着天上的流云,一待便是一日。
山中有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松花酿的酒他尝过了,不及梨花醉,也不及西江月。
春水煎茶,入口青涩,没什么味道。他也懒得再去做了。
村子里的孩童总是偷偷来这里看这只古怪的大猫。
村子里传的神乎其神,说这黑猫是携月踏云而来,是黑夜里的神仙,踪迹飘忽。
孩子们自然好奇啊,却总见他坐在黄昏下,身子随着摇椅轻轻地晃,好像睡了。
久而久之也就无趣了。
直到那日,这猫一把推开屋门,横冲直撞地走进私塾里,盯着那外来授课的先生瞧了许久,失落的走了。
而那授课的沐衍机先生好像很怕他,第二天竟直接离开了村子,再无音讯。
再后来,他就成了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孩子们敬他、畏他,时间久了,四处说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是最厉害的私塾先生,同时,又害怕他手里毫不留情的扫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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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花开了又谢,院中梨树也枝繁叶茂,每年春日开出满园锦绣。
冬去春来,已是十三年过去了。
小黑教完了最后一批学生,也不再授课。
他画遍了猫土所有的地方,再美也没有灵魂。他只是在机械的画,丹青没了灵韵,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纸。
他想画洛辞,想画陆吾、步云筝、呈雨墨、方澜、徵杏、梅远山,却无论如何都画不出记忆里的样子,哪怕他们的每一缕毛发都被印刻在心上,他也画不出。
这时候,他会发疯,发疯地把所有画作撕成碎片,又将它们重新复原。
小黑累了,不想再动了。
他斩断一切羁绊,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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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突然想去咚锵镇了,因为在这里,他再也感受不到洛辞的气息了,哪怕自始至终都没有。
他想,洛辞在咚锵镇待过十年,或许可以寻到他曾经的影子。
在咚锵镇里,小黑开了一间客栈,又开始浑浑噩噩地活着。
四周的喧嚣让他痛苦又痴迷,他内心空虚且孤寂。
每晚,他总会梦到最后的那场大战,他总能看到那刺目的红,张张合合的嘴,冰冷的温度……
他会怨恨洛辞从未入梦来寻自己,他想为自己编织梦境,永世沉沦。
但他没有那么做,他在想,如果洛辞回来了呢?
万一自己恰好和他错过了该怎么办?
所以不能睡,要好好看看,可不能错过了自己最爱的猫,一次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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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来两间客房!”
“二楼左边第三间。”
小黑听到熟悉的声音,眼中才有了些许神采,抬头,便撞入三双惊愕的眼瞳里,却见是幻夜夫妇和欢欢。
当小黑说话时,幻夜便认出了他。
“黯大人!您……”
“不必再这么称呼我了,现在,我只是小黑。”
小黑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子菜,自己只是喝了些茶,饭菜基本没怎么动。
听完小黑的叙述,幻夜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幻夜受洛大人的恩惠此生终究无法报答了。”
元冥连忙安慰起幻夜来,小黑只是摇摇头,不做表示。
“小黑叔叔,您还是跟我小时候见您一个样子,现在我都长大了。”
听到熟悉的称呼,又将小黑拉回过往的回忆里。
看着面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小黑已经看不到灰色小团子的影子了。
“十六年了,确实长大了不少。”
“您一直在这里开店吗?”幻夜问。
“走累了,想休息了,在这里,等他回来。”
“洛大叔最好了,他一定会回来的。”
“借你吉言。”
原来这些年,幻夜夫妇一直带着欢欢周游猫土,如今来到咚锵镇游玩,待了三日便离开了,小黑又孤寂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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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悄悄的,烛台上的蜡烛静静地燃着。鱼书经岁绝,烛泪流残月,摇曳烛火下的影子,孤寂地映在身后的墙壁上。
烛光很亮,却照不亮一只猫的路,照不暖一只猫的心。
“我宁可要独属于我的萤火微光,也不要这明亮烛火。”
纸张散落了满桌,细看不过些许手札,草草写着几笔。
小主,
【近日途径眼宗,闻桃林有红衣仙子花海起舞,故地重游,渐行深处方觉雾重忘却来时路。忽见一女子于林间起舞,红衣翩跹,步步生花。与之攀谈,才知她乃山下农家女,偶见红袖起舞,心向往之,便在此自学,渐入佳境。见她姿容秀气明艳,心性热烈通透,真乃一奇女子,竟有云筝当年之姿。奈何终究不可与她相比。】
【今日遇一书生,背影颇似雨墨,见他与旁人对诗吟曲,便知此猫毫无风骨,不过是一腐儒,岂可同雨墨相比,当真是玷污了雨墨。】
【重回笼门客栈,偶遇陆吾与无情,本想出言规劝几句,又深觉不该过多干涉,更何况无情也是深情之猫,若陆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