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青蝉见晏清如此失态,总觉得不像晏清的处事作风。
“师姐,你为什么……”
“我岂会不知他在何处,不过是想给他们一些时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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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瑾城外的一座高山,是一片浅浅淡淡的蓝。
原来啊,是一株株淡蓝色的勿忘我,开满了原野。
夜间微凉的晚风一吹,那片绵延无尽的蓝色星海荡起层层涟漪,清香悠远,随着风儿轻轻浮动。
那座孤坟前,有只猫儿,饮了一壶酒,又倾了一壶,似醉非醉,似醒非醒,在花海中沉浮,在月夜下缠绵,只是,孤寂凄清了些。
无情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块石碑,那亲手刻下的“挚爱陆吾之墓”早已被岁月磨去了不少,“未亡人无情”五个字却依旧清晰。
“我携着满山的花海入梦去,勿忘我,陆吾……勿忘我……”
我爱的,只有你。
无情嘴角的血越来越多,面色因痛苦而变得苍白,眉蹙的紧紧的,眸子却是迷离又缱绻的。
他愿于此长眠,只希望不能同死,也可同棺而葬,只可惜,自己只怕会让陆吾厌恶,脏了他的轮回路。
意识迷离的最后,他看见,一只猫从那片蓝色的花海中缓步走来,嘴角含着温柔又肆意的笑,琥珀双眸里盛满了星河,也盛的下,自己这么一只猫。
“无情啊,我的命换了你的命,可不是让你这么糟践的。”
那猫走近了,看着无情身前这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心脏抽疼,闷胀的厉害,眼眶终是红了。
他轻轻抚上无情的面颊,抚摸面颊上的红色毛发,感受着入手的微凉,还是落下泪来。
“何苦如此折磨自己,你到底折腾出来多少病啊!”
无情早已没了求生的欲望,原本就有心衰之症,如今又硬逼着全身血液逆流,自断经脉,他的确不想活了。
陆吾将韵力不间断地导入无情体内,帮他一点点重塑经脉,直到吊住了他一口气方才稍稍放松了一下。
他不敢耽搁,将无情打横抱起,无情四肢软塌塌的,入手,实在是轻极了。
“……瘦了好多。”
“我也有私心,无间渊上,想着我死了一了百了,让你悔不当初,也报了你冷落我、疑心我的仇,对你终究太残忍……我无法对你忘情,陆吾还爱你。所以……我们能不能互相道个歉,然后……回到当初?”
无情似有所感一般,呓语一声。
“……无情啊无情,我该拿你怎么办好呢?”
陆吾抱着他,一步步走下山来,身后的花海在风中摇曳,荧蓝色的小花里停着几盏“小明灯”,小虫依旧奏着悠扬的曲子,天上的月依旧照着孤坟,而今,又照着走过黄泉魂归故里的逍遥客、画地为牢情深不悔的痴情人。
他们渴求的回到过去,究竟还要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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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恍惚间只觉自己身处一片混沌之中,四周空空荡荡,偏偏又望不到尽头,看不到出路。
他缓步向前去,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只是想起了许多事。
如今回首往事,若说无悔是断不可能的。
自己这一生做了太多错事,留了太多遗憾,而这些,皆系于一猫。
本想着以余生去赎罪,永堕地狱,以血还债,偏偏,那只猫还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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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景旭五年的夏日。
无情独自一猫行在怀瑾城东的小巷上,手中还提着一个瓷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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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突然投下的阴影惊的无情猛地抬起来头,烈日高悬,阳光很是刺眼,无情抬手遮眼,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只听那猫开了口:
“嘿,相逢即是缘,帮我个忙呗!”
“桄榔——”
手中瓷瓶落地,酒水全洒了出来,慢慢被炙热的阳光给烤干。
“小子,别那么激动啊!我又不吃了你!”
蹲在墙头上的猫一下子跳了下来,在无情身前站立,高大的身影很快便将憔悴的无情笼罩在内。
“不能叫小子,你好像比我年纪大啊!果然猫不能貌相!”
这猫肆意地打量起面前的无情,无情却不理会,甚至是后退一步,将颤抖的双手缩进宽大的袖里。
“你……怎会来此?”
无情声音颤抖,恐惧在心头弥漫。
陆吾怎么会回判宗,怎么会……
“猫土这么大,我上哪儿不行,而且,你好像一副认识我的样子,我们见过吗?”
“我们……没见过。”
“哦,这样啊!”
直听无情又道:
“……只是,你像一只猫。”
无情努力压抑着心底翻涌而来的密密匝匝的疼,不敢去看他。
“我叫陆吾,你叫什么名字?”
陆吾笑着伸出了手,那双眼琥珀色的眸子里盛满了笑意,还有着独属于少年人的潇洒和轻狂。
“你从哪儿来?”无情没有回答,反问道。
“不知道,身在江湖自是要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嘛!我就是个行走江湖的逍遥客,早就不记得前尘了!”
无情只觉无措,他不知道陆吾经历了什么,竟然将在云忧谷的事情全忘了,而且他……好像还觉得自己只是个少年人。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叫……无情。”
无情轻轻抬起手,拂去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转身便要走。
“你这猫真是古怪,性子也古怪,相逢相聚即是缘,能不能帮我个忙?”
无情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陆吾前尘尽往,断了交集也好,这样,对他,对自己,都好。
“……何事?”
“我迷路了。”
陆吾没有看见,无情倏地红了眼眶,声音有些低哑:
“随……我来。”
无情在前引路,陆吾就吊儿郎当地跟在后面,东瞅瞅西看看,最后一眼就瞧上了那家桂花糖的铺子,在老板惊愕的目光中买了一袋子,拿了一颗,直接塞进了无情的嘴里
“好吃吧,这家桂花糖最好了,我常……”
陆吾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无情心下一沉,连忙打断了他的思考:
“我就带你到这儿吧。”
陆吾也连连点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