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娘看淡了盛世荼蘼和兰烬凋落,无论是绽放还是凋零,都不会动容,如今却被这一对小姐妹打动。
忠勇王妃此时面上虽笑着,心里却生出几分怨怼,她也希望看到一家人其乐融融,欢声笑语,更希望与夫君举案齐眉,恩恩爱爱,和和美美,做为院君她也想要大度,无奈先天未曾养成。
她虽也知道京中维持表相的家庭多了去了,个人隐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回京前她想的简单,以为自己心态调整好了,只是一回到那乌烟瘴气的府里头,便控制不住自己。
好在有儿子、女儿在旁提点着她,想到这,她转回头,看着坐在迎春和雪莲中间的清婉妍丽的脸上灿烂的笑容,渐渐地才将自己忿忿不平僵硬的笑容平息下来,继而换上了平和的笑容。
说来也是,十几年的感情,怎么可能在朝夕间说放便放,只是钱怀宁曾经与夫君的相濡以沫,昔日的美好,都已如烟花易冷,绽放后化做轻烟,变成昨日黄花。
时间才是最好良药,且行且珍惜,且行且成长。虽是如今缓和了许多,但那些个侧妃、良妾也如同一颗倒刺,时刻牵扯着她,这些人却不能像打发美姬那般简单。
忠勇王妃的这番情绪变化,被坐在她旁边的刘燕回发觉,这种场合也不适合多说什么,便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柔荑,用她温暖的目光送去安慰。
钱怀宁接收到这份善意,便用另外一只手回握住义妹的手,二人回望的眼睛里充满着心意相通和姐妹情深。
德善县主一家得到大娘娘和官家的恩宠,自是会引来狭隘之人的嫉恨,只是雪莲无暇顾及,且她们也不在上京久居,待春暖花开时,一家人便会陆续返乡。
开宴后,雪莲这一桌的饭食却不是料想中的冷食,那汤品端上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显见是被格外照顾了。
宴罢,女眷们陆陆续续谢恩告退,此时也不适合再闲叙家常,先前寿安长公主已亲自发出邀请,让两家人明日早些到场,更是让雪莲姐妹和清婉带了生活用具在梅渚住两日。
圣驾亲临,若只留谢家娘子未免诟病,有了至亲几家女眷相陪,有说嘴的也牵强。
官家与谢家五娘婉仪自被订了婚事后,私底下尚未有过接触,借寿安长公主的宴请见一见,彼此增进了解提前培养感情也是好事。
官家大婚和立后大典,已由礼部和司天监择了吉日十月初六。
九月初六开始走帝王六礼,采择、奉旨问名、告吉、告成、告期、命使奉迎。
“六礼”只是“婚前礼”,要在九月二十一完成五礼之后才能于十月初六命使奉迎拜堂成亲。
天家下聘礼区别于民间的大雁,用的是圭玉,而皇后入宫之后,还有“同牢”(和皇帝一同吃饭)和“拜谒景灵宫”等礼仪,如此才算完成“成婚礼”和“婚后礼”。
前朝男子的宴席早于内宫结束,各府留下儿郎陪着各国使臣游玩,忠勇王府留了世子,而忠勇王徐霍达和果敢郡王徐景湛则等候在东华门外,迎了家眷一同返家。
自有小黄门负责盯着出宫的马车,见到忠勇王府的车驾驶出来后,忙返身告知等候在马车内的父子二人,二人下了车驾,整理衣装后等候在此,待马车汇合后,跪坐在车门前的女使们掀起挡帘,推开车门,两家人再次相互拜年问好。
因是午后,虽是冬日里,但阳光正好,父子俩皆披着带风帽的斗篷状大袖衫,一个身形秀逸,容止端雅,一个清新俊逸,面如冠玉,站立成宫外的一道风景。
只是忠勇王府的院君看到这一幕,不喜反怒,脸上挂出几分怨怼之色,与她一同坐在马车内的刘燕回,忙于隐蔽处,伸手拽拽她的衣襟,忠勇王妃只好唇角一挑,但脸上僵硬的笑容却又出卖了她的心情。
好在忠勇王爷是个粗心大意之人,若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参不透自家王妃的怨偶情结。
细心的徐景湛发现了母妃的异样,便招手让女使关上车门,嘴里说道:“莫让冷风吹进去,闪到母亲和姨母。”
车再次行驶后,忠勇王妃的车驾一马当先,忠勇王和果敢郡王的车驾将太夫人、世子夫人、清平县主与德善县主所乘的马车护在中间,小姐妹有说不完的话,而大姐妹更是有说不完的事。
坐在宽敞豪华马车内的姜刘氏推心置腹地对忠勇王妃说道:“姐姐又着相了,若一味如此自伤心怀悒怏,又如何能自在。前半生是你所向往的,可是这后半生也是裁剪不掉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