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存放的都是旧物,从前儿子、儿媳都劝说让葛婆婆扔掉,家里头吃穿不愁,这些个旧物什留着何用,有钱买新的就是。
葛婆婆左耳听,右耳冒,你说你的,我干我的。
叶当家的见老婆子有这执念,拦着儿女不让管,让老妻有事干,省得一天闲的五脊六兽的找茬玩。
老婆子是个明白人,只不在儿子媳妇眼前说,却是要在他耳边嗡嗡,不是嫌这个儿子大手大脚,就是嫌那个媳妇不会过日子。
日子过得好了,郎君和小娘子们都不再穿旧衣,四时八节都有新衣服上身,旧衣倒下来,八成新的葛婆婆都单独浆洗存放起来,捡了六成新的送给慈幼局,剩下的亲自缝缝补补舍给穷苦人家的孩子。
葛婆婆也不想让媳妇们不高兴,但也立了规矩,所有换下的旧物,棉被、褥子、针头线脑等一应生活物资不得随意丢弃,必须由葛婆婆亲自挑拣后,除去送人的,其他的会做了防潮处理放到东北角的耳房内。
葛婆婆心灵手巧,勤俭持家,她过不来那富户老太太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安逸生活,又不想让儿女们难做。
老太太自得其乐,每日仍旧早起,陪着老伴吃了早食后,就溜溜达达去了东北角,换下身上的绫罗绸缎,穿上粗布衣衫,开始了她一天的劳作。
种菜、喂鸡、缝补、编织,并且身边总有一个小助手,这是葛婆婆最后的挣扎,郎君和小娘子们需得陪着婆婆(外婆婆)上这不忘本的实践课。
叶、石两家自日子好后,女眷们大都镶金叠翠,罗袖绮裳,只葛婆婆习惯了粗布衣衫,她独处的时候仍旧做平民打扮,叶当家也是从苦日子里走出来的,倒也不阻止她的不入调,
叶娇娇自三四岁起便因着先天脾胃不和而虚胖,且伴有低血糖,耐不住饥饿,饿大了就会晕厥,看了多少大夫,也没有效果。为了增强体质,叶当家便让她跟着学武强身。
葛婆婆闲暇翻田耕地,也会带上叶娇娇等人,让她们记得做人不能忘本,虽然叶大郎等人不以为然,但为了让自家老娘高兴,便按下家眷的不悦,随了老娘的意。
老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幸亏有葛婆婆的念旧,才使得老少七口人有了立身的根本,也有了安身的场所。
办完丧事以后,葛婆婆带着石壮和叶娇娇,将两府的粮食、油盐酱醋、针头线脑等杂物,只要能用上的都搜罗到地窖中,衣裳、被褥和布料装箱放到房间内,工具也都放到杂物间。
就是两处院子里人工湖里养的鱼虾、莲藕都不放过,尽数捕捞出来,鲜鱼不宜保存,便腌制成腊鱼、烟熏鱼,虾煮熟了带皮晒成干,莲藕切成片晾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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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七口人住的房间大小有限,大多物品装进箱笼摞在墙角,穷家富路,以后的日子需得精打细算。
债主再来,葛婆婆就带着孙子、外孙苦苦哀求,求得人家心软,看着这家子老的老,少的少,孤儿寡母,再硬逼也拿不到钱,只能宽限了日期。
如此才使得葛婆婆带着孩子们抗过风口浪尖,过了三两个月,私底下走了从前的关系,搭上几幅收藏的精品书画。
有界画精品郭忠恕的《雪霁江行图》,其中船只的技法精细绝伦,才得以顺利将两处宅子卖了折衷的价格。
用不上的家具也直接坐价卖给了买家,格外又能饶上几百贯钱,但还了债后只剩下十几吊钱。
葛婆婆看着两间屋,两半大和四个尚小的孩子,悲从心中来,但仍要咬牙度日,她心知,自己不能倒下,她若倒下,这些孩子怎么办。
孩子们在困难中茁壮,仿佛在一夜间成长起来,叶娇娇做不了细致的活,掌控不好手上的力度,拿针针会弯,扯线线会断,便舍了小娘子的衣裙,让婆婆制了几套衣衫,扮作小子的模样,仗着自己力大带上石壮在码头、州桥夜市、马行商业街跑腿、打零工,挣份家用。
其他的小娘子和小郎君也不白吃饭,扫院子、抬水、浇园子,帮着婆婆(外婆)洗衣服,晾衣服。
叶真真还会带着弟妹去卖菜的市场,捡人家不要的菜叶子回来喂鸡,也会在叶娇娇和石壮的护航下,到城外挖野菜、捡蘑菇,除去家里吃的,新鲜的野菜、蘑菇也会卖去小食馆,给客人吃个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