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大娘看小豆子两眼圆瞪着，呆呆地听着自己说话，忽地轻叹了一口气，念念道：“哎，你若是有你哥一半的机灵，当娘的我便也不担心了，当娘的把该说的都说了，祸福便是看你自己了，若老天有眼，让你学得那手艺，当娘的便也少了那后顾之忧，若老天无眼，咱没学成，那便是你的命了。”

小豆子点点头，低头不语。

第二日大早，聂大娘刚撂下筷子，李福便过来领人。

小豆子穿了一身浆洗发白的粗布衣衫，膝盖上两块新补的补丁是前一晚聂大娘夜里赶出来的，这件衣衫本是要等到过节时穿，今日去拜师，便拿出来穿上。

“哎呦，小豆子今日可精神。”李福进门便夸了一句。

“小豆子，你可要记着李大叔的好处，没有他，你怎么能有这学手艺的去处，快谢谢你李大叔。”

聂大娘在一旁让李福坐下。

小豆子站在一旁，两只手抓着衣衫的下角，嘴里呐呐的要说些早准备好的谢辞，却舌头打结，一时说不出来。

“哎，你这孩子，早先还说的利落，怎地当了面，却说不出来了，真是笨死个人了。”聂大娘在一旁着急说道。

“不用谢了，不用谢了，只要是能把那手艺学到手，能给村里出份力，你爹在地下便安心了。”李福伸手拍了拍小豆子的肩头。

“多谢李大叔成全，小豆子定要好好学，不让李大叔白为我家操心。”小豆子终于说出了一句。

“嘿嘿，这不是说的挺顺溜的么，小豆子不笨，定能学好手艺的。”李福面露喜色。

“他或是平日里怕了你李老大，才这么说话费劲，平时说话也不是这样，我家老二就是太厚道，学东西不笨，定是能学来那手艺的。”聂大娘也面露喜色。

（三）

许瞎子住在李家沟村东头儿，几年前许瞎子来到李家沟村，便在一处荒废许久的草屋里安顿下来，一个人生活作息，再也没有离去。

村里人初时都有些害怕这许瞎子，因了他看谁都是瞪着一双没有黑眼珠的白球子，脸上有几道深深的疤痕，嘴边老是挂着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这副吓人模样着实让人不敢靠近。

山村里人虽然生活艰难，但大多心地善良，看这瞎子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可怜，便也没人赶他离开，更有一些村人不时的施舍些饭食、柴火之类的日常用物给他。

那瞎子也不白要人家东西。他自称有剥皮剔骨的手艺，村人大多都是猎户之家，也都会剥皮剔骨，对那瞎子将这称为一门“手艺”，初时心里颇不以为然，只当这瞎子没有看过这世界，信口胡吹罢了，也不当真。

一次，有一家猎户在山上伤了手指，便将打来的猎物交给许瞎子去剥皮剔骨。

等到取回毛皮骨肉，这猎户才知这瞎子声称这是一门“手艺”却是当真不假。

那毛皮完好无损，处处薄厚均匀，该有的一丝不少，多余的油脂黏皮一丝也无；那骨头更是根根干净彷如水洗，几不见一丝残肉。

这猎户惊讶之余，自是把这事与其他猎户说了，自此，猎户们凡打到身量较大的猎物便都送到许瞎子家里，用到许瞎子的这门“手艺”。

许瞎子也乐得帮忙，每次做完，都留下一些骨肉当做吃食。猎户们自然不会计较，只将那当做酬谢。

如此，许瞎子在李家沟村落脚久了，人们也不再怕他这怪模样。

只是一点，他从不与任何人深交，平日里从不出门。

自然，这许瞎子从何处来，眼睛是如何瞎的，脸上的疤痕如何落下的，家境根底儿如何，是否有老婆孩子，这些便也无人知晓。

更有两次怪事，便是有猎户上门去送猎物，让许瞎子帮忙剥皮，怎么也叫不开许瞎子的门，附耳倾听，那院子内也并无声息，许瞎子分明不在院中。一连几日如此，村人都以为许瞎子已经离开村子，去了它处。

正在惋惜没了他的好手艺，今后兽皮难以卖上好价钱，不想几日后，许瞎子又出现在那院中，依旧沉默不语，冷如冰霜。村人即便心中存疑，却谁也不敢多问他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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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人倒也不在乎这些，双方各取所需，又何必去管人家的闲事。

（四）

当日里，小豆子被李福领到了那许瞎子住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