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他随他。
慢慢地,南宫述也捕捉到了她死气沉沉的因由。
他珍爱她,不忍见她虽生犹死。
为了缓解她压力,他于是对外称生不出孩子不是皇后的问题,是他的问题。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眼里光亮瞬间黯淡。
他们不敢相信看起来英武卓立的帝王是不育之身。
然而只有宗寥知道,有问题的不是南宫述,是她。
原因是:在此之前,她看着二姐儿女双全。
长宁与萧尧也喜得千金。
就连南宫述那远在北燕为驸马的暗卫都连生了两孩,他还命人送礼去祝贺……
她心中焦躁,便让胥姑给她诊脉,看看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胥姑认真诊查过后,说她体寒,不易孕。
恐是当年泡在冰湖里多日遗留下的病症。
加之她从前常用药物控制癸水日期,又常年束乳,导致体质发生了变化。
宗寥知道的当时,不敢把真相告诉南宫述。
怕他们的感情会因她难有孩子一事而碎裂。
可一想到南宫述总不计后果地维护自己,她就悲痛难忍。
几番思量下,她终还是把自身的情况告诉南宫述知晓。
她说,皇嗣一事是她连累了他,是她对不起他,让他废她另娶。
这皇后,她不当了。
南宫述看着她冷然决绝的神情,当场抱着她哭。
说他也曾怀疑过是自己的问题,还担心自己不是好的男人。
不能让自己的妻子做母亲,不能给自己的女人完整的,幸福的人生。
为此,他还找御医诊查,御医说他是正常的。
他随即也意识到了可能是她的原因。
但他不介意。
他说自己可以没有孩子,但不能没有她,叫她以后不要再说此种话伤他的心。
为了宽她的心,他笑说:没有孩子也挺好的,如此你我便能永远没羞没臊地缠绵在一起,永远自由无牵挂,做彼此的最亲近、最珍贵……
不日,南宫述便下旨册立一直带在身边教养的南宫予瑾为太子,给朝臣们吵着要的国本,给他们一个交代。
一年前,他将政务交给七岁的皇侄孙太子,让太子少师沈辞和国丈大人在旁辅佐。
他则带着她微服出京,游玩各地,助她摆脱忧郁。
大山大河看过后,他们于一月前来到了蔚州,想着看一看二姐便回京了。
宗霓得知生育问题困扰着妹妹,随即留他们在蔚州小住,还特意安排他们住在此傍山向海的拂霜苑。
说此处风光秀美,尤其是深秋,海风一吹,漫山红叶层次起伏,如燃烧的火浪,好看得很。
海湾内还有白沙滩、彩贝、青椰……
一定能让她和南宫述玩得尽兴,忘记烦恼,心情一舒畅,孩子什么的,自然就有了。
近一个月来,这片景色奇绝的海湾确给二人带来了许多美好且难忘的体验。
这些日子,他们在柔软的海滩上追逐打闹。
黄昏,在椰树下依偎,静赏夕阳潜海。
黎明,在海浪拍击的断崖上等待日出,看朝霞漫天,将满山的枫叶一日日染红。
夜晚,坐窗前对弈、品茗,遥看海潮与月共生,看月光被风揉成星粒,洒满整片汪洋。
而南宫述总会在气氛恰好的时机对她发散内心性情,让她陷在他的柔情与激情中不能自拔。
令她嗜他成瘾。
贪他入髓。
仅这一月光阴,那些她以为已经冷下去不会再有的感觉全回来了,同时感悟到自己有多舍不掉他。
可越是这样,宗寥越难受。
因为他实在太好,她便希望他可以拥有这世上所有的美好。
十日前,海浪冲击进海湾,七里外的渔村一定程度遭遇损毁。
宗寥与南宫述前去视察受灾情况,并施予帮助。
连着去了五六日,直到他们生活恢复正常,才歇手。
也是在那几日,宗寥想出了一个让南宫述宠幸外女的方法。
——刚来到蔚州时,就有一些渴望的眼睛盯上他们,还一路跟到里拂霜苑不远的渔村附近。
南宫述察觉与否,宗寥没问。
但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求男若渴的茨莱女人。
因而,前日她便借口下山,故意在那渔村附近溜达。
果然,没多时就有两名衣衫不整的女子从道路远处跑来,向她求救。
女子们声称自己是逃难的灾民,进城路上却听有人说要把她们卖了换钱,她们害怕,便悄悄逃离大队,后来迷了路,才遇上的她。
明知她们在讲故事,宗寥还是“信”了。
之后顺着她们心中目的,将人给带回了住处。
小主,
拿斜雨的衣裳给她们换洗干净,宗寥而后故意拿救命之恩要求她们帮忙。
说她与南宫述是龙阳之恋。
但是最近她有点不想跟男人做那种事。
遭不住她的床伴性意实在太强,就是不放过她。
故此想请她们去勾引一下南宫述,让他换换口味,别再喜欢男人,别再喜欢她。
让她可以将观念调整回来。
那两女子本就怀的诱惑男人睡觉的目的,脸上如何不愿,嘴上到底是答应的。
昨日宗寥给她们支招,让她们多在南宫述面前晃悠。
让南宫述看见她们的贤淑懂事,产生一些好感。
到了晚上,宗寥担心她们吃不上南宫述豆腐,便先哄南宫述睡着,半夜再悄悄换她们陪睡。
让南宫述在意识朦胧时宠幸她们。
门关上没多久,屋里就传来姑娘们的闷哼。
宗寥在墙根听着,眼泪哗哗直淌。
觉得她的男人从此便不再是她一人的了。
她难过极,赶紧就躲去远处,还把耳朵堵起来,不想听她的爱人征服其他女子的动静。
谁想到了今早,她去验收成效,竟发现两位姑娘正被白挚从南宫述的房里拎丢出来。
她则被南宫述凶巴巴的提进屋问责。
她死不承认此事是她策划,便一直与他耗着。
等到顾谚来劝他们回京,她才开口。
海风扫过,满山枫树立时如浪潮起伏,红叶沙沙作响。
宗寥深呼吸了许久,感觉能好好说话了。
转过来视线,她看着南宫述:
“我想你拥有完完整整的人生,不想你被世人嘲笑,你被人嘲笑的已经够多了。
我知你视我如珍,不愿沾染旁人,所以才出此下策。
我以为你只要碰过了别人,不管会不会带她们回宫,你以后也会愿意纳妃生子。
如此……你就不会被人说是不育之人,也能让母后带上孙儿,让她享受天伦。
我不敢说我做的都是为你好,我只是愿你好。”
说完,她咬着唇。
强持镇定。
可她眼中渐渐却一片湿润,眼眶边缘红得几乎要渗血。
晃似远处的红枫与海水交染出的景象。
南宫述微握着拳,气愤又心疼。
平息须臾,南宫述道:“你要我如何做,才能真的信我说的‘孩子与你,你更重要’?
我想你应该也发现了,我对孩童的喜欢其实远不及你热烈,除非那孩子是我们共同生养。”
宗寥胸堵气哽:“我当然看得出,可我……可我生不出来……”
她的声音如同窗外纷乱的落叶,一片一片,断断续续,各自零落。
两滴豆大泪珠猛然挂在下睑。
眨眼滚落,接着便宛若断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滴下。
见状,南宫述慌了,赶忙掏出一块雪白方巾给她拭泪。
移开榻几,他一把将其抱入怀。
安慰道:“寥寥别哭,你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你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即便不生孩子,你也比那些生了孩子的好千倍万倍,你一个人的才能更抵许多人全家之力。
夫妻是缘,孩子亦是缘,有,我们便一起疼爱他,无,我们便可以更多地疼爱彼此,有何不好?
至于母后那里,你别多想,她虽想我美满,但更想我由心感觉幸福,而你,就是我此生仅求的幸福。”
宗寥哭得更凶了。
她以前极少会哭,即使生死大事,她也能坦然面对。
但这两年,她过得好压抑。
每有情绪,她都是偷偷抹泪,从不在南宫述面前表现。
今日,她实在忍不住。
抽泣半晌,宗寥道:“可你若真的不切盼孩子,为何每次与我……都要那样卖力?
我就是一块贫瘠的土地。随你怎么耕耘,都是种不出谷子的。”
闻言,南宫述一笑。
捧起她黏糊糊的小花脸,正视着她泪汪汪的眼睛,道:
“朕的傻瓜皇后,你这脑壳,一天天的,不知都在想些什么?
我那样……呵……只是好喜欢你,好爱你,对你欲罢不能。
只是想你每次都感受美好,真的没有其他考虑。”
“真的?”宗寥噘嘴,泪眼巴巴。
“自然。我何时讲过假话?”
“你骗朝臣们说你生不了孩子,不是假话是什么?”
“他们聒噪,骗骗无妨。不骗你就行。乖,不哭了,待会儿让人看见,你还怎么在人前做风逸清扬的贵公子?”
边说着,温柔擦拭她泪。
宗寥深呼吸了几口,总算不哭了。
抱住南宫述,靠在他宽峻的肩,啜泣道:“我还是很难过。”
抚揉她后脑,南宫述道:“跟我说说,为何还难过?”
宗寥道:“虽然……可我还是挺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的,我想拥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娃娃,他一定是可爱极的。
再说了,身为女子,连孕育孩子这点都做不到,我感觉很失败,很苦恼。
孩子咱们可以选择要或不要,可我不能接受自己没有这个能力,你能理解吗?”
小主,
南宫述道:“我懂。不过我还是要纠正你一下,你不是不能,是不易。
胥姑不是说了嘛,你的身子养养是能好的,顾夫人不是也给你诊过,说你的身体已经见好转了,但你这心态还是要再放松些,不可以愁眉苦脸的。知道吗?
否则即便哪天怀上了朕的孩儿,恐是要长成个苦瓜脸。”
“你才苦瓜脸,”宗寥打他背,“呸呸呸,不许乱说,没听说过,好的不灵坏的灵么?”
南宫述道:“既不纠结了,以后可不许再给我找女人,想都不能想,记住了?”
宗寥点头。
抱他又紧。
在他颈窝呢喃:“你干嘛要这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