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郭小玉推开房门,他才踉跄地靠上自己的凳子。
然而她又怡然自得地趴在外语老师的床上,翻看着李阳的《疯狂英语》,两只脚向上翘来翘去,鞋子也未脱去,摇摇荡荡,随时都要掉下来的样子,使他忍不住地担心,而她的嘴巴里,却自在地哼着他未知名的歌曲。
他只好离开房间,看着黑漆漆的操场和黑压压的田野,像巨兽一样的山峦猛扑过来,人影是那么的渺小,像爬行着的黑色的小蚂蚁……
第二天的走向课堂,他有点发怵,不知道怎样面对陌生又熟悉的她。万一她无缘无故地笑呢?万一又被她看出他在盯着琴琴和雅晴呢?万一她又举手,那要不要点她呢?自己的眼神,应该望向哪里呢?
幸而她跟往常一样,略无笑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课本,也无风雨也无晴。有时,他会刻意地想找出她的眼神来,但全都白费,她只是静静地,该写则写,该读则嘴巴也在动,从不见他的刻意。他知道自己多心了。该干嘛就干嘛,她一点儿也不影响自己的,这就好。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了。
陈琴琴还是那么快言快语,开朗大方,令他再次感叹山里之外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样,从不害羞,眼睛看着你,就好像在说话,眉毛特别长,又灵动。老师讲到兴味处,便适时地笑声朗朗,不做作,无顾忌,恰到好处,带领全班活跃了课堂气氛。你说,不多看她几眼,靠谁去活跃气氛呢?
肖雅晴是不行的,她成绩虽然各门优秀,但似乎太成熟稳重了些,身体和心理都如此,不苟言笑,有时竟让他感受到不怒而威的气氛,让人知难而退,敬而远之。琴琴刚刚好,不大不小,有孩童的天真,也有知性的智慧,虽然肤色没有雅晴白,也没有力莉嫩,但这正是健康向上,顽强生长的力量。
有时,他想,这么乐观向上又见识高远的女孩,完全可以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帮自己批改作业完全没有问题,甚至经过指导,改作文应该都有可能。可是,很奇怪,课堂外的琴琴,远远地还好好地有说有笑,近了就沉默了,严肃了。有一次他把她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其实也就是宿舍,她竟然慢疼疼地半天才上来,上来也不说话。
他说,我想让你来当语文课代表,凭成绩和活跃程度,你最适合。
她笑笑,说道,不行,我也只会在课堂上随口说说,做事就不行。
他说,也没什么,就交交作业本而已,最多我忙的时候,帮我改改填空选择和阅读题。
她说,更不行,我身体不好,不想爬三楼,改作业什么的,我最怕得罪人了,千万搞不得,我的分你可以随便打,但别人的分——搞不得,搞不得,如果他们知道是我改的,会把我骂死。
她不再微笑,更不会大笑。
他还能说什么呢?
肖雅晴也不行,她太过于像女人了,肤色白皙,透着比一般学生更闪亮的光泽,处处丰满,与自己,与同学的差别有点大,真怕别人说闲话,跑腿什么的,又怕影响她的优秀学习。
所以,他真想不起,那个天天帮他交作业、发作业的语文课代表,究竟是谁了。
没过了几天,他记得,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中午,午饭过后,他坐在办公桌前,懒洋洋地翻看着下午要上课的教案,想着来一个怎样引人入胜的导语,最快地抓住学生的心。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只有一声。
果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