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能忍住厌恶,心底渐渐升起一股饥饿之感。曾不悔想起那无端咬死同门,又于塔林间吞食人肉的道定,身上止不住地发寒。
不...他并非畏惧。只是因着失血过多,他此时竟渐渐压制不住腹中饥感。
般若紫阳又问道:“曾施主,真的无碍了么?”
曾不悔不耐道:“废什么话!赶路要紧!”
“只是小僧觉得...你在发抖。”
“......”曾不悔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腹中升腾而起的饥饿。习武之人大都懂辟谷之术,哪怕十天半个月不饮不食也无大碍。此时会觉得饿,却只有一种东西能填饱肚子。
“不若在此处歇息一二,再行赶路。”般若紫阳倏然止步。
“喂!和尚,你...!”曾不悔冷不丁被对方放下,却连忙将手中物事丢远。末了,他才想起这蠢和尚如今又看不见,他心虚个什么劲?
那玉翩翩见状,自是知晓其中缘由。虽是缄口,却连忙躲得远了些。
“曾施主,此处无甚草药,不如先将伤处包扎一番吧...”
“不用!”曾不悔冷声道。
“呲啦——”他虽如此说着,却听对方将那僧袖撕下,竟有靠近之势。
“滚!小爷说不用!”曾不悔一把将其拂开,却令对方也跌落在地。
般若紫阳却不恼怒,只是微笑道:“曾施主如此不惜命,待你归西,小僧可要出尔反尔了。”
“你敢?!”曾不悔当即怒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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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这蠢和尚最晓得如何令他动怒。
“倘若曾施主死了,便是死无对证,小僧自然是敢的...”般若紫阳笑着递来布条,“不如先止了血,再好生歇息一番,勿要勉强才是。”
“蠢和尚,你懂个屁!小爷是怕...”曾不悔话说一半,却再行缄口。
他是怕来不及逃出此境,那毒草便先行发作,将他变作那人畜不分的东西!
“无妨。倘若小僧只一人出去,也好将此间之事事无巨细地回禀扶桑王,顺便也可把永昭某位将领生平汇编成集,广而告之...”
“你...你还真敢说!”曾不悔冷笑道。
“是了,那位将领可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不过他非但没能救下发妻,却也辜负了并肩作战的弟兄,最后在无名处落得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想来这等风流韵事,扶桑人应是很爱听吧?”
曾不悔倏然将其喉咙钳起,怒喝道:“蠢和尚!小爷脾气可不太好,你再敢胡说一句,信不信小爷现在就掐死你?!”
“咳咳...”般若紫阳面色涨红,却只是笑了笑,“曾施主...小僧可指着你的话本子发家致富呢...”
“再说了,你不是还盼着长留于此,与美作伴么?”
“你!你......”
一双柔荑恰如其时地搭上曾不悔的肩头,曾不悔却不敢回望,他知道那是谁。在这神志昏聩之际,那幻象竟再度自生。
“不悔哥哥...怎么不敢回头瞧瞧檀儿呢?”
耳畔朱唇微启,那是只有曾不悔一人才能听到的呓语。
“——这个和尚好生碍眼。不悔哥哥,不如把他杀了,你我在此逍遥快活?”
“啊!!!”
曾不悔掐着那年轻僧人的脖颈,另一手却死死钳住那只行凶之手。
饥饿,痛入骨髓的饥饿。
可对方即便命悬一线,却还是睁着空洞的眼眸,面色平静——仿佛此时被掐着脖子,将要被撕咬而亡的并非他自己,而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他当真不怕么?
对比自己此时狼狈窘态,曾不悔不禁恼羞成怒,心间愤怒却因着饥饿逐渐化作杀意。
只要一口,只要一口...
那痛苦一定能就此止息。
曾不悔心中天人交战,缓缓抬掌。
千钧一发之际,他那掌心却倏然落于自己胸前。但见他后仰而倒,徒劳喘着粗气。
“曾施主,此时一定很痛苦吧?”般若紫阳却起身笑道。
“闭...嘴...”
“然后给老子滚远点...”
“小僧知晓你从方才开始便药力发作,只是屡屡出言相激,你竟当真忍得——”
“既如此,不如便让小僧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