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短短三年的边荒生活,愣是把一支精锐,变成了一支农夫。
或许,他们的战斗力还在,可没有甲胄与武器的加持,便让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一群乞丐。
沉默一瞬,林时朝一旁的顾知洲招招手,淡淡问道:“我记得他们迁徙到河套的时候,本帅并未没收他们的铠甲,为何如今着甲者寥寥?”
听见林时的问题,顾知洲不由轻叹口气。
旋即解释道:“边疆穷苦,尤其缺少铁骑,不管是种地所用的锄头爬犁,还是做饭用的锅碗瓢盆,都缺,因着他们都是降兵的身份,朝廷对他们的优待,也少得可怜,所以下官便自作主张,融掉了他们大部分铠甲。”
林时微微颔首,对于这个答案,既意外,又觉得合理。
降兵,在朝廷内部,向来被视为不稳定因素。
朝廷能留着他们的性命,准许他们留下一年的口粮,甚至将他们多开垦出来的田地留给他们,已经算是相当大的优待,也不可能再给他们多余钱粮与武器。
否则,这让大梁国中的大军怎么想?
沉思一瞬,林时淡淡道:“召集军中将领,前来帅帐议事即可,其他人,暂时让他们散了吧!”
“是!”
顾知洲颔首应声,走下点将台,下达了林时的军令。
人群之中,走出几个身材魁梧的精壮汉子,有些不安的跟在顾知洲身后,来到林时跟前。
这些降兵,如今已有梁人的籍贯,遵守的自然也是大梁的制度。
只不过,还是由于他们降兵的身份,他们虽然是这支大军的主将,却只是空有称号,并没有相应的待遇。
当然,这里的待遇,指的是官面上的待遇。
作为大军管理者,一些隐藏的,不能拿在明面上提的待遇,他们依旧不少。
比方说他们身上有着完整的铠甲,手中握着的兵刃,也是真正的利刃。
他们拥有的田土,同样也是最多的。
当然,用顾知洲的话来说,这都是他们帮助大梁管理降兵该得的。
一行人跟着林时来到帅帐,林时走到主位上坐下。
一群降兵将领面面相觑,神色间充满迟疑。
林时环视众人一圈,注意到众人脸上惴惴不安的神色,不由轻声开口道:“都坐吧!”
听见林时的声音还算平淡,众人心里的不安稍缓,纷纷走到各自的位置上落座。
林时也不废话,直言道:“诸位想必也知道我是谁,我也就不废话了。”
这话一出,众将顿时一愣。
林时继续说道:“昔日,诸位曾败在我手下,但不管大梁也好,大魏也好,始终同出一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咱们内部之间的斗争,最多只能算兄弟阎墙。”
诸将沉默,这个道理,他们自然明白。
说到底,中原三国,无非是道统之争。
不管谁坐了天下,中原的人还是那些人,百姓还是那些百姓。
大家有着同样的长相,说着同样的话,身上流着同样的鲜血。
但知道归知道,这个时候,要他们说一些效忠的话,他们也实在说不出来。
对于眼前的冷场,林时也不放在心上。
他继续出声道:“正所谓兄弟阎于墙外御其辱,咱们自家人的事情,关起门来怎么争,甚至打个头破血流都行,但现在有外人要欺凌咱们,此事,我无法容忍,所以,我今天只问诸位一句话,诸位,是否愿于我共御外辱?”
这话一出,诸将又是一愣,旋即脸色严肃起来。
一名将领陡然起身,沉声道:“大帅此言见外,我等本就是败军之将,承蒙陛下仁爱宽厚,不与我等计较,反倒赐了我等一份家业,此刻,家园受辱,我等又岂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这话一出,其他将领也坐不住了。
此时此刻,他们早已没了其他想法。
三年戍边,他们也着实厌烦了钩心斗角。
现在有外人想要打破这份平静,于情于理,他们肯定都不能坐视不理。
刹那间,诸将纷纷起身出言。
看着眼前再无半点拘谨之色的将领,林时脸上露出笑意。
他看向最先出声那将领问道:“我没记错的话,你叫吴成对吧?”
吴成一愣,眼中满是震惊:“大帅还记得末将的名字?”
林时笑着点点头,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然后一一叫出了他们的名字。
褚蒙,夏靖,王元新,宋达,鲁则明......
他们,本身便是魏军之中的高级将领,有资格被呈送到姬玲珑跟前请功的存在。
林时当初虽只是匆匆一瞥,可现在看着他们的长相,想要叫出他们的名字,却是并非难事。
毕竟,为帅者,不能博闻强记,还算什么帅?
但一群魏军降将,却是真的震惊了。
因为他们并非是一道投降的大梁,他们之中,有人是在汉中战败被大梁收编的,也有的是在关中,在潼关战败,被送到河套的。
可现在,不管什么时间线上的降将,林时竟然都还记得。
这还是人吗?这是变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