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柳絮

其他几家满洲亲贵的宾客自不必提,傅恒又亲自发函邀请了几人。除了桂铎,还有西林觉罗氏的三位公子,还有那日善堂遇见的裘曰修和阿桂。

裘曰修推辞道眼伤未愈,实在来不了,打发人送了礼金和一对金手环。

鄂弼偷偷告诉傅恒,鄂容安曾经去裘曰修府上探望,但当日两人大吵一架,目前已经绝交了。

“我就听见大哥说他没想到叔度兄会伤着,然后隐约听见叔度兄说什么你为了这种蝇营狗苟,就没想过其他人的安危,我听见吵起来了,没敢多待,躲出去了。”

傅恒心道看来裘曰修出现在善堂也是鄂容安引导,这么看来裘曰修的反应倒快,很快就猜到这件事是鄂容安等人的安排。

叶赫那拉夫人手势优雅地拈起一块白玉霜方糕,用帕子掩着嘴吃下,才悠悠对女儿道:“虽说福灵安的满月宴是越热闹越好,可是咱们都是高门,又是皇亲国戚,是往来无白丁的人家,也不能什么人都往家里请啊?连八品的笔帖式都来了,还有女婿身边那两个北地披甲,这么些人未免太寒酸了。”

沉心正用一根长簪逗弄着那只草原百灵,闻言沉下脸道:“我劝您老少说两句吧,还当自己是高门呐?往上翻翻族谱,打从明相他老人家往下数,咱们家是一代不如一代,叔祖父好歹是本朝的词人,玛法倒成了八爷党的余孽,额其克娶了赛斯黑的女儿,前儿在盛京死得不明不白的,谁知道牵扯到什么事情里头了。咱们都快成乌拉那拉氏了,就靠着我们姐儿几个给家里撑门面,您还当自己是假清高地往那一站,谁都要巴巴地过来讨好的太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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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赫那拉夫人也有些不虞道:“家里四个女儿,就属你庸俗,不及舒嫔娘娘一分!你又当不上官,算计这些做什么?我们叶赫那拉氏名门大姓,不必算计这些来撑门面!”

沉心冷笑一声:“哦,您老不算计?那还嫌弃人家桂铎大人的官阶低?还把四妹妹送进宫?”

叶赫那拉夫人气结:“你!舒嫔娘娘那是对皇上一片痴心!有你这么说额娘和妹妹的吗!”

沉心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说了孔子还说事父母几谏呢,我可算不上不孝,您也就别摆您那谱了。

有教训我的功夫,还不如多进几趟宫好好劝劝舒嫔娘娘,别整天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好像满宫里数她最有才最清高对皇上最有情意,对着皇后娘娘都敢摆谱甩脸子,也就是皇后娘娘好性儿,又看在咱们两家是姻亲的份上,多少容让着她罢了!”

叶赫那拉夫人一甩帕子道:“额娘出去散散。”赌气走了,沉心也把簪子一丢,坐下生闷气。

陪嫁侍女风儿小心翼翼上前,道:“这大喜的日子,小姐别生气。”

沉心叹了口气:“清高自诩,固步自封,急着找些助力,又要端着架子,对儿孙辈都是越这般拧巴越喜欢,叶赫那拉的体面,早晚得丧失殆尽。到时候不要牵连到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风儿道:“怎么会呢,叶赫那拉氏是高门,您又嫁到富察氏,姑爷对小姐是极好的,后院里也没有旁人,皇后娘娘和老夫人待小姐不也很亲切么。您如今又有了小公子,已然是地位稳固了。”

沉心道:“得了吧,这婚事是怎么回事我还不知道吗?”

风儿不敢再劝,只得沉默。

沉心暗想,四妹去了太后那儿,富察家就把亲事说定,无非是看出来家里两头下注,又看重她阿玛在兵部还有些人脉,卖个好,为着同气连枝罢了。傅恒比她还年轻,嫩瓜秧子似的,成婚前相熟的女子怕不是只有皇后娘娘和老夫人,骤然见到一个平头正脸的,又是正妻,可不就是忽独与她兮目成吗?

可她知道,傅恒心里头其实所图甚大,而叶赫那拉氏如今看着光鲜,却是光鲜在女儿婚事,自额其克永福死后,叶赫那拉氏在前朝更没人了,不过勉强撑着门面罢了。等叶赫那拉氏真到了前朝无人的一天……

沉心看窗外柳絮随风而起,叹道:“冷了这么久,总算也飘起来柳絮了。只是柳絮无根,能到何处,全看风往哪吹,不能由己。若遇轻风,便被吹至沟渠泥泞,再也出不来,若遇扶摇,只怕等不到直上九万里就被搅碎了。正如妇人之身,苦乐皆由他人。”

恒媞在璎珞的陪同下到了清漪园,太后一见,又吃惊又心疼。

恒媞瘦了一大圈,眼下青黑浓重得连脂粉都遮不住,面色更是苍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