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惠有些意外,皇帝特意让他过来一趟,居然是为了问一桩旧案。
“兆惠啊,当年你弹劾纳尔布纵容家奴行凶,致使一萨满被打死,朕想听听此案详情。”
兆惠虽是不明就里,仍是禀报道:“雍正八年,纳尔布之女,庶人乌拉那拉氏参加选秀,其父纳尔布听信萨满陆氏与其兄陆三缺之言,令其作法祈求庶人乌拉那拉氏被三阿哥选中,因庶人乌拉那拉氏落选,纳尔布令人重笞陆氏,致使陆氏伤重不治,于两月后身亡。
奴才以为,无论陆氏是否是江湖骗子,纳尔布错一,轻信怪力乱神之事,更妄图借此干涉选秀,错二,草菅人命,纵奴行凶,那陆氏死时未过及笄,陆氏死后,其母陆柳氏自尽,其兄陆三缺不知所踪,因一人选秀,就酿成家破人亡的惨剧,实在令人心惊。因此奴才不敢不上禀此案,弹劾纳尔布。”
皇帝问道:“朕记得你说过,这陆氏闺名叫做香云?”
兆惠道声是。
皇帝看向进忠:“进忠啊,那延禧宫也出了个香云,你埋的她,你说说吧。”
进忠心里一紧,便将银兔簪案详情和盘托出,又将自己是怎么埋的香云和香云尸身异状说出。
兆惠心道皇上你不会要说这个宫女和那个死了的陆氏是同一个人吧?
皇帝没有这么说,却道:“神鬼之事,孔子只说敬而远之,可见也并非全然子虚乌有,只是人心难测,更甚鬼神。当年,正是因为太后被钮祜禄氏的某些人欺瞒,将此案翻到前朝,使前朝官员议论纷纷,说什么异灾天谴,朕的圣誉饱受污蔑,罪人四十六更趁此机会兴风作浪,幸好后来揪出了那些奸宄。但这个纳尔布,在宁古塔当罪奴也不安生,你看看,又给朕闹出事来。”说着把那本密折递给兆惠。
兆惠一看,惊诧之余又觉得这纳尔布不会脑子有贵恙吧?
他恭敬地呈上奏折:“这等疯癫之言,皇上不必为此气恼。”
皇帝冷笑一声:“宁古塔历来是流放之所,多少获罪官员在那里,去国怀乡,难免心怀怨望,也许就有鬼神趁虚而入,夺人魂魄。朕虽与纳尔布之女青梅竹马,但为江山计,不得不详察此案。
此事虽事发于乌里雅苏台,但本源还是在宁古塔。朕命你为钦差,即刻启程赴任,详察妖言之事,再给你一道诏书,让你与乌里雅苏台刑部协同办案。记住,不仅要查,更要造浩然之势,将内情真相昭示天下,妖言惑众之事自然消弭。”
兆惠听明白了。
要把声势搞大,还要做成铁案,最好弄出些物议,就像当年弘皙一党借宫女之死针对皇上搞出天谴之说一样。
兆惠去了,皇帝继续翻折子。
这一封奏折来自吉林将军,讲述了对太监张念祖的调查结果。
太监张念祖家自其曾祖父起就在三道沟生活,最早可追溯到康熙初年,确系民籍,家中兄弟三人,张念祖居长,二弟张广庭也在宫中当差,三弟张光耀则一心考取功名。
皇帝手指轻扣桌面:“念祖、广庭、光耀,倒真是念着祖宗,时刻不忘光耀门庭啊,让履亲王来一趟。”
履亲王把吉林将军的折子看了看,说道:“皇上,老臣想起一事。如今这位玉氏王爷的父王肃宗,曾经有一位嫔妃,禧嫔张氏。这张氏本系望族出身,其堂伯张炫通满汉双语,曾出使大清,赚得巨额财富,但张炫卷入祸变,在康熙十八年被发配,张氏也被没入内廷为奴,却也因此为肃宗宠幸,并诞下世子,也就是如今玉氏王爷之兄景宗。
这禧嫔在玉氏可谓风头无两,听闻康熙二十九年时,肃宗还派遣东平君玉杭到京为其请封,但张氏后来行巫蛊事,获罪赐死,其家人党羽皆受牵连。”
皇帝道:“履王叔的意思是,这张念祖和这张禧嫔还是同宗?”
履亲王道:“没有证据,老臣不敢确定其中到底有无关联,只是当年这禧嫔之兄被凌迟处死,其母家中,凡十六岁以上男子皆处绞刑,没有撑门立户之人,即使后来景宗追封禧嫔,也只有禧嫔一人得享哀荣,整个张家再难复昔日荣光。若玉氏王族真以为其家族平反许诺,老臣不知,会不会有人愿意做玉氏在大清的内应?”
他又补充一句:“自然,这一切都只是老臣的猜测罢了,皇上姑妄听之。”
皇帝问道:“履王叔可知宗室中可有通晓玉氏谚文之人,能试探试探张念祖?”
履亲王的九哥赛斯黑倒是会许多外语,可是他已经死了,履亲王也不敢提他:“老臣所知,并无。”
皇帝暗忖,这事最好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那只好先搁置了。
贞淑偷看到皇帝与魏嬿婉搭话,回禀金玉妍。
金玉妍神色一凛:“没想到这狐媚的都出了钟粹宫还能生事!”
她想了想,纯嫔方解禁足,此时深居简出,胆小得很,倒是不能再借她之手整治嬿婉。于是往咸福宫寻高贵妃,将此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