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承德避暑山庄

皇帝扶她起身,沉默了半晌才道:“朕,从未见过自己的生身额娘,只见过在热河行宫伺候朕的宫女李金桂。皇阿玛当年迎熹妃回宫,称朕的生母是熹贵妃,朕才算有了亲额娘,不再是没有额娘的野孩子。”

容音顺着他的话道:“盂兰盆供,可回向七世父母,就是前世父母皆受供养,今世父母没见过也不打紧。”

皇帝长叹一声,揽过皇后的肩:“琅嬅啊,朕这几年,念着与如懿的青梅竹马之情,又有诸多掣肘,对你是冷落了些。朕知道你这些年任劳任怨,又为朕生育一双儿女,是朕对不住你。”

很久没有听到皇帝唤这具躯体的闺名,容音一时有些恍惚。

却是迅速反应过来,退开一步,恭敬行礼:“皇上这么说,就是折煞臣妾了。臣妾先为皇后,然后才是皇上的妻子。”

小主,

她想起前世她坠楼后,在流转办看到皇帝与当时的娴妃夜话。

那时淑慎说过:“帝后本不是寻常夫妻,岂可作小儿女态?”

她自问没有淑慎那样心志和觉悟,虽然她前世也始终以责任为先,但还是想要有一方自由天地,也对她的夫君心存爱意,生出期许,而当她被名为后位和责任的枷锁囚困,她的期许因皇帝自己也无法突破规矩、礼教落空,午夜梦回时,惊觉连自己都在条条框框的束缚下折断羽翼,面目全非,才会那样痛苦绝望。

而此世,她对这个皇帝本无爱意与期待,只是当成自己要拯救的众生中的一员,更能超然冷静地揣摩如何应对、安抚这位君王。

皇帝因如懿屡屡犯错,渐渐发现如懿其实也并不那么爱重他,再加上朝堂上许多人虎视眈眈,这才想起母族显贵又与他有共同利益,平素也更恭妥帖的皇后,不免有些愧疚。而皇后的话既打消了他的愧疚,又表达了忠诚,让他很是受用。

他牵起皇后的手,道:“琅嬅啊,不如咱们今天晚上,微服去浦善寺,只做一对为彼此父母祈福的布衣夫妻。”

容音道:“皇上说什么,臣妾照做就是。只是必得让侍卫暗中跟着,保护皇上才是。”

浦善寺乃热河行宫外八寺之一,为康熙年间蒙古各部出资建造,象征各部顺服,乃皇家寺庙,百姓并不能轻易入内。即使两人微服前往,寺中僧众仍是以帝后待之,所谓布衣夫妻也只是皇帝一厢情愿罢了。

两人礼拜佛像,又观看了盂兰盆法会,最后又去往寺外放河灯。

容音将一河灯放入流水,默默祈祷前路顺利,璎珞、明玉平安。

皇帝觑得夜色中,容音闭目祈祷,在河灯的一点光芒映照下,更显端庄贞静,甫一睁眼,满眼超脱悲悯,像是并不属于此处的天人,静静地看着此世间的悲欢离合。

第二天,允裪家中奴仆飞马来报,道侧福晋方佳氏昨夜诞下一位格格。

允裪子女大多早夭,长女又嫁与蒙古,膝下凄凉,如今人到中年,又有弄瓦之喜,自然开怀。

众人也纷纷道喜。

皇帝也道:“履王叔添了个格格,倒叫朕想起公主,多日不见,真是颇为思念啊。”

回到紫禁城后,皇帝先是下令国丧未满一年,为向先帝尽孝,又为免劳民伤财,只保留内务府选秀,为宫中选拔适龄宫女,取消当年八旗选秀,直到三年后再开选秀;国丧期内不许婚嫁,但为了不耽误女子青春,国丧过后一年内,八旗女子有满十八岁的逾岁女子,一经请旨,即使未曾选秀也可议婚。

又很快封璟瑟为固伦和敬公主,又下令让蒙古达尔罕亲王罗卜藏衮布送其幼子色布腾巴尔珠尔入宫内与二阿哥一同习文,以示大清与蒙古修好。

两道命令一下,前朝后宫无不震动:璟瑟如今只有四岁,便获封固伦公主,可谓荣宠之至。而这色布腾巴尔珠尔不过七八岁就入宫与皇子一同学习,既是大清恩待于蒙古,也让人生出猜测,是否皇帝已在为公主拣选培养一位佳婿。

寿康宫中,太后冷笑一声:“皇后如今可真是得意,璟瑟这么小,初封就是固伦公主,还得了个童养婿!比哀家的恒娖不知道强哪儿去了!”

恒媞不敢多话,只得劝太后息怒。

太后抽了两口水烟,让恒媞去找两位几日前送进宫的两位闺秀聊天,又让人把嘉嫔叫来寿康宫。

嘉嫔一到,太后便问计划进行得如何?

嘉嫔道:“嫔妾毕竟刚从承德回来,许多事耽搁了,还得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