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音于是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本宫往岫云寺祈福时自会祈愿玫常在与龙嗣康健。说来本宫今日说要往岫云寺祈福时,见长公主有神往之色,本宫想长公主年少,总拘在宫中也是寂寞,不若姑姑去问问长公主是否要前往?”
毓瑚只好答应下来。
两日后众嫔妃去向皇后请安,容音借机宣布皇帝与她不日将往岫云寺祈福之事,又宣布随行妃嫔:“恒媞长公主提出想要一同前往,另外贵妃、婉贵人、仪贵人、慎贵人随行,本宫出行期间,宫中事务悉决于纯嫔与嘉嫔;玫常在有孕在身,更宜留在宫中养胎。娴贵人方解禁足,留在宫中思过为好。”
众人应了声是。
到了往岫云寺礼佛这天,众妃嫔准备停当,各自上轿。
陈婉茵知道自己堂叔作为日讲起居注官,此次也会随行。
出宫时,她掀开帘子一角,向外看去。
外间的随行官员们,正肃立等待。
陈大受站在第一排。
鬼使神差地,在陈婉茵掀起帘子向外看时,陈大受也不经意抬起眼睛。
叔侄俩的目光相接,陈大受的眼睛立刻低了下去。
陈婉茵放下帘子,眨眨眼,将泛起的泪意压下。
自父母去后,已经多年不见这位家贫却胸怀大志、借看门为名在她家刻苦读书的叔父了。十几岁时入了潜邸,后来又入宫,她出身不显、内向寡言,并不十分受宠,独倚熏笼坐到明是常有的事。
叔父的面容,和父母健在、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一起埋藏在记忆深处,在那一个个寂静孤独的夜晚日益模糊。
今日得以再次看见叔父,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陈婉茵已经十分满足:这旧日时光的见证人还在,那么她幸福美满的回忆,就不是一个虚妄的绮梦,而是足以驱散深宫岁月的孤独、枯寂的一抹亮色。
天子仪仗出行,队伍浩浩荡荡,更是提前清场,岫云寺门口,早有侍卫等将闲杂人等隔开。
一俏丽少女带着侍女,本欲往寺中上香,却被拦住。
侍女向路人打听,得知是皇上来了。
那少女略有些不满:“阿玛总说皇上天纵英明,可难道皇上来了,我们就不能进香礼佛了吗?”
侍女急道:“格格,咱们在京城,可不是在诸暨,可不敢这么说话的。”
少女一挑眉:“我倒要看看皇帝究竟是什么样子。”
而寺内,帝后敬香后,南域高僧安波大师对帝后恭敬行礼。
这位安波大师,年过花甲,须眉皆白,却是精神矍铄,身形高大魁梧,僧衣下隐隐可见虬结的肌肉,面色黝黑,浓眉大眼,方口阔鼻,声如洪钟。
皇帝赞道:“大师年高有德,身体也是硬朗。”
安波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维摩诘经》有云:演法无畏,犹狮子吼。贫僧少时发愿,云游四海,弘扬佛法,十三岁时北上学艺于少林,十年乃成,南域传法之路艰难,又有盗匪,贫僧既心怀弘法之愿,也需金刚怒目,以扬佛法之威。”
皇帝赞叹不已,又让人呈上鸡血石,请大师鉴赏。
大师凝神细看,朗声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皇帝问道:“何解?”
大师道:“这鸡血石上图案在皇上眼中,是飞龙在天,这是相的一种;但在他人眼中,或有不同。贫僧虽出身南域,多年传法,也通中原文字。皇上请看。”
他在手心写下一字。
皇帝看了,面色丕变。
大师再度双手合十道:“凡有卜,必有问。皇上既逢此兆,必不是无的放矢。贫僧不才,请皇上入内,贫僧或可为皇上讲说一二。”
皇帝对容音道:“朕与大师谈话,不许他人打扰。”说着急急地与安波大师进了禅房。安波大师指着桌上道:“请皇上写一字。”
皇帝疑惑道:“大师要像路边摆摊的道人一般为朕测字?”
安波大师道:“《原人论序》有云,孔、老、释迦皆是至圣,随时应物设教殊途,内外相资共利群庶。贫僧学佛法,就不会只学佛法,借测字为皇上开方便法门罢了。”
皇帝想到献鸡血石的纳尔布,又想到如懿,提笔写下一个“懿”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