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师父梁多瑞,虽然穿着总管的官服,却早已不复内务府总管的矜贵风光。他脸颊凹陷,一头黑白夹杂的乱发披在脑后,状若疯癫,眼中却闪着奇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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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大声呼号着什么,手舞足蹈地向前走去。而他们面前,一条巨大到仿佛将这个地方劈成两半的裂缝出现。
裂缝之下,深不见底。
风呜呜地自裂缝下传来,如嚎哭,如低泣。
梁多瑞却恍若未觉,狂歌而舞,直直地走向裂缝。
他吓得连滚带爬地冲上去,拦在师父面前,哭喊道:“师父,前面危险,您别往前走了!”
梁多瑞仍是亢奋地高唱着:“莠乱苗兮佞乱义,利口乱信兮郑声乱乐,乡愿乱德矣,而我何往欤?归去,不如归去!”
他吓得哭喊着,哀求着师父。
师父仿佛被他的哀求唤醒,像小时候一样抚摸着他的头,哑着声音呵斥道:“小秦子,你这小忘八蛋!跟了你师父,还似这脓包样!又给谁欺负了,指着师父给你出头?师父如今可是不能帮你了!”
他抱住师父的腿,哭道:“师父,徒儿还有好多事情要向您请教,您得活着!求您别再往前走了!”
梁多瑞慢慢将他的手掰开,将一个珐琅鼻烟壶塞进他手里,慈祥地说:“乖徒儿,你让师父走吧。这儿已经不是师父的地界了。师父急着走,没什么留给你的,这鼻烟壶留给你当个念想吧!”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直到被裂缝吞没。
秦立那一夜在梦中惊醒,发现枕巾已经被自己的泪水沾湿,自己手中捏着一个珐琅鼻烟壶。
秦立强迫自己停止回忆,没有提及鼻烟壶,而是走进内堂,取来一个用布遮住的鸟笼。他掀开布,鸟笼中是一只八哥,这八哥见了光,便开了嗓子,声音尖锐嘹亮:
“你听说了吗?青主儿被太后送回潜邸守孝了!”
“皇上爱重青主儿,必会早日将她放出来的!”
“你听说了吗?娴妃之前被皇上送去寿康宫,前儿刚出来,又被分去了最偏僻的延禧宫了!”
“看来皇上挺不待见她的嘛!”
说到后面,又是一样的词,璎珞与明玉顿时后背一凉。
秦立掏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东西加进鸟笼中八哥喝水的小杯子,又盖上布,继续说:“师父失踪后,又出了另一件事。前儿有官员进贡了一只鹦鹉,一直养在养牲处。有一日我去养牲处巡视,听见那鹦鹉在说宫里的是非。
这必是有奴才在养牲处搬弄口舌,才让那鹦鹉学了去。我那日重罚养牲处上下,可监察的太监却说,并未听见有人乱嚼舌根。我本以为是那起奴才的托词,可是我自己派人探查,也查不到谁在乱传流言。最后我亲自用千里镜盯梢,明明看见几个人躲懒,就要开始聊天,可是,这时我突然一晃神,等我回过神来,他们又开始干活了。
我想到那只鹦鹉,便弄来一只调教好的八哥,挂在院子里,自己继续在远处盯梢。过了几天,我凝神细看,发现每次有人开始偷懒,马上要开始说话时,我的眼前就会出现一片白。只是这片白每次都转瞬即逝,如果不是早就心有所感专门留意,就只会觉得自己是一晃神。而这只八哥也学到了这一篇话。也就是说,在我眼前出现一片白的瞬间,他们已经议论了好一会儿,说了这么些闲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