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何举人,脸色虽然难看至极,但眼瞅着在场的人接二连三的倒戈,没一个和他意见相同,兼之俞逖看过来的冷飕飕目光,分明还未到起秋风的时候,他却已经感受到了秋意的刺骨,因此纵使再不乐意,他嘴上也只能暂时俯首称臣。
祝春时夫唱妇随,见状微微笑道:“温太太客气了,有宋举人的善举就已经很好了。”
温和颐抿唇笑笑,执意要再拿出份银子来当做心意,祝春时见她言语坚决,便也不再多费口舌,推辞了两回后欣然应下。
楼太太自然也不甘落后,她算是温和颐的长辈,且两家明里暗里生意上都有些竞争,今日这张家村的农田又是他们杨家名下的,更不能轻易了事。因此略略思考一瞬后,她在温和颐之后提出同样要拿出份银子来,好弥补之前失察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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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春时既然应了温和颐的话,就不会再推拒她,因此也含笑答应了。
俞逖招手叫来寇明旭,“近来要收秋粮,附近几个村子就劳烦明旭奔波几趟,务必要不出差错,将粮税和徭役的都仔细落实了。”
寇明旭心底既觉得俞逖夫妻俩的招数损,又觉得很是有用,暗中观摩了一阵后被叫出来,还有些藏不住眉目上的笑,所幸是低着头的,周围没多少人能瞧见。
“是,谨遵大人吩咐。”
俞逖便又接着道:“今日捐赠的银钱,还要麻烦苏主簿登记在册,这几年远安县各处都有疏漏,县城里许多房屋河渠,道路桥梁都需要仔细修缮,到时候用这些银钱给百姓提供衣食和几个工钱。”
苏主簿应声。
邹县丞疑惑的嗯了声,“大人,这朝廷徭役向来是没有工钱,只提供简单衣食的。”
俞逖撩袍,蹲身将手里的茱萸插在眼前的土地上,淡声回道:“这几年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家中都没什么余粮过冬,前几年饿死冻死的不在少数。如今既然有杨老爷温老爷宋举人几位善人捐赠的银钱在,好歹让百姓过个安稳年,工钱也不必太高。”
寇明旭等人都不意俞逖要将这些银钱花费在这里,听见的时候都忍不住为之一动,尤其是以寇明旭为首的几个普通学子,他们家中为了供养读书所需的花销已经是捉襟见肘,每到冬天还要服役,每每都是拉紧裤腰带度过的,因此乍然得听这些话,心中感概万千。
“平时做苦力,大概一日二三十文钱,若是主家大方的,可达到四十文钱。”人群中一名学子出声道,“但服役原本没有这个规矩,不如一日给十文钱?”
俞逖看向那名学生,看起来刚到弱冠的年纪,身上的衣袍是最常见的藏蓝色,已经穿得有些陈旧了,袖口还有几个补丁。
那学生原是沧柳书院的,名叫薛畴,文采很是不错,方才行酒令时得了第三名,因此俞逖对他有些印象。
薛畴被俞逖盯着,久不见对方说话,心中就忍不住退缩,一时有些后悔刚才突然说话。
俞逖瞧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忐忑心慌之色,笑着朝他点了点头示意安心,“十文钱未免太少,不如就按着二十文给,取个中庸之数,不多不少,家有余资的人不至于来挣这个钱,家中贫困的也能借此松缓几分。”
服役只有一月,从弱冠起,至五十有六止,远安县下辖五镇,能够服役的男丁大约千人左右,分散开来各处约三百之数,若是每人每天二十文,一月下来大约二百两银子,算上衣食等开销,全县约莫一千两银子也足够了,今日杨温等人罚缴的银子和举人名下免除的赋税加起来,绰绰有余。
闻得此言,杨温几家商户如何做想不得而知,但书院里的学子听见纷纷忍不住欣喜起来,他们之中固然有富裕之家出身,但也少不了贫苦出身,为了供养他们读书已然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平日里省吃俭穿,一年到头没过什么好日子,若是服役再艰苦些,只怕大部分都要落下病根,生活艰难。
“大人英明。”
寇明旭带头,其余学子附和,杨温等商户只能含恨吃下这个哑巴亏,何举人倒是还想挣扎一番拒绝,但眼看着民心所向尽在俞逖身上,他这时候张口不答应,那就是众矢之的,自己的名声以及未来估计都要毁于一旦,最终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