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祖之名,我等不孝儿孙已无颜提及,如此黑暗世道,能立身苟活已是不易,哪里敢多做他想?”
而后,关应天自嘲一笑,“重回庙堂,我一个通缉犯哪里有那等福分?”那低笑的声音中是说不出的落寞和愤怒。
想来这位在大擎岭南不可一世的土皇帝,也有些不为人知的悲伤过往。
顾琰看着他,声音虽轻却透着无比的冷冽与强烈的坚定之意,“虽然不知关寨主昔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是身为将门之后,不说为先祖扬名,却也不该动摇朝廷根基,祸乱黎民百姓!”
关应天冷笑一声:“哦?顾大人果然忠肝义胆,为国为民啊!”
“只可惜关某只是一介草寇,戴罪之身,学不来顾大人这般忧国忧民的胸怀!”
顾琰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算不上忧国忧民,只是作为人的基本良知罢了!”
话到此处,他突然想起了刚来岭南时,入眼所见的一切。
昔日繁华的岭南,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村落之中十室九空,田亩荒废,屋舍破败,这里青壮要么逃难他乡,成为流民,要么啸聚山林,为祸一方。
村里的树叶都被吃光了,树皮被啃光了,村外的野草都没有了,连田鼠都被吃绝迹了。
顾琰带人进村时,仅剩的老人当即跪下了头,血把地面都染红了他们都不起身。
只是在那里哭诉,没有粮了,真的没有粮了!
岭南的税收不知何时从年收变成了季收,这里的官员何止是刮地三寸,他们已经榨干了百姓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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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老人跪下磕头的画面,他们那带着绝望的哭声,时至此刻都萦绕在顾琰心头,始终不曾散去。
顾琰剿匪,除贪,不止是因为皇帝圣旨,同时也是他想为这里的百姓做一点事。
顾琰自小不曾得到过家里人的称赞,直到那天他斩了那几个贪官后,那些百姓冲着他齐齐跪地磕头的画面,几乎是深深地刻进了他的心里。
那是,被承认,被认同,被赞颂的感觉!
那是他从不曾感受过的,被赞扬的感觉啊!
关应天微眯起眼,说道:“如此说来,顾将军是拒绝关某的提议了?”
“顾琰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能硬生生地再把岭南百姓推回火坑里去吧?官府横征暴敛,匪寇杀人放火,双重压迫下,这里的百姓还有活路吗?”
“东凌国虎视眈眈,说不定什么时候举兵侵略,大擎需要一个稳定的内部,岭南的匪患,必须清了,否则内忧外患。”
“若是此时顾琰还只想着自己的俸禄爵位,那跟畜生禽兽何异?”顾琰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一字一句,一言一语都让人无可反驳。
月光下,他一身都是血,胸口的伤口狰狞而可怕,看上去十分凄惨。
但他此时目光坚毅如山,脸上的表情万分庄重,犹如寺庙中供奉的金刚神佛,只是目光顾盼之间,便威仪具足。
哪怕是关应天此时都被他的气息压制了,一时间都接不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