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菱角一边拍打着衣裳上的褶皱,一边拿眼悄悄地觑着姜荷绮的脸色,轻声道:
“奴婢听前院的小厮嚼嘴,说是成安侯一家子天还没亮就已经到了,如今夫妇两个就站在咱们公主府门口,逢人问就说在等殿下召见呢!
殿下,咱要不要先打开府门让他们进来等着,这人来人往的实在是不好看呐。”
江姝静刚走进门来便听得这么一句,眉头不自觉地皱起,顺手接过菱角手中的衣裳,面色不悦道:
“这里有我就行,你去准备殿下的早膳吧!”
菱角咬了咬唇,见姜荷绮并没有出声阻止,只得福身行礼退下。
“我自己来就好。”
姜荷绮很自然的接过衣裳自己整理起来,见江姝静整张脸还沉着,轻声笑道:
“你也别生菱角的气了,她也是好心。”
江姝静咕哝了一句什么,手脚飞快地收拾出了姜荷绮今日要穿戴的首饰。
一只打磨圆润的白玉发簪粗粗拢起大半头发,两支粉白色簪花步摇斜斜的插在一边,垂下几条米珠穿成的流苏在耳边轻晃,与粉嫩耳垂上点缀的两颗精巧珍珠相映成辉。
再看今日姜荷绮身上的衣裳,月白色的菱纹罗丝绵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外面披上一件狐皮大氅,一尾白毛掖在她的下巴处,越发衬得她一张小脸莹白如玉,楚楚可怜。
姜荷绮打扮妥当,伸出纤纤玉手朝江姝静掌上一搭,身形便软了下来,笑道:
“如何!我这般模样可有骤然受惊,深闺怨妇的哀婉?”
江姝静掌心收拢,笑意在眼底荡开:
“甚有。”
成安侯一家子在公主府门口等了半晌,终于等到有人打开了大门,姜荷绮被五六个丫头婆子簇拥着出来。
成安侯皱在一起的眉头瞬间舒展,脚步挪了半寸又踢踏了回去,垂眸朝着身边的黎平郡主使了一个眼色。
黎平郡主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扬起一个笑容,快步朝着姜荷绮迎了上去:
“大侄女......”
岂料,姜荷绮面色平淡的冲着他们一家子点了点头,便脚步不停的与黎平郡主擦肩而过,踩着车凳就上了马车,连一眼都没有多看。
黎平郡主满肚子的话就这么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迈出去的脚还保持着一只在前一只在后的姿势,尴尬的僵在原地。
难堪的回头,却见姜荷绮等一众人已经动作利索的上马的上马,登车的登车,半点没有等他们的意思。
“夫君......”
成安侯的脸色也很难看,可却不敢耽搁,率先一步骑到了马上,招呼着黎平郡主和钱民世坐上马车,一扬鞭子就追着姜荷绮而去。
姜荷绮那边的动作极快,成安侯的马鞭都要甩出残影了才勉勉强强跟上。
可这就苦了马车里头坐着的钱民世了,他一条腿本就没好全,昨夜被姜荷绮踹下床时又磕到了伤处,此刻这般颠簸的赶路叫他痛得皱紧了眉毛,额间渗出汗珠来。
黎平郡主心疼的看着儿子蜷缩成一团的样子,忍不住朝外面唤道:
“侯爷,您慢些,民世有些受不住。”
然而,回应她的是成安侯更加结实的一鞭。
好在长公主府离皇宫并不算远,赶在钱民世彻底疼晕过去之前马车总算是停了下来,晃晃悠悠下来的钱民世连站都站不稳。
进了凤仪宫,姜荷绮与钱民世双双跪下,给皇帝皇后行礼问安。
帝后二人并未叫起,威严的声音透过屏风传至大殿上的每一个人耳中:
“朕听说昨夜公主府和成安侯府,好大的热闹啊!”
成安侯夫妇面色一白,控制不住的双膝发软,跪下道:
“臣/臣妇有罪......”
倒是姜荷绮直起了身子,转头鄙夷的看着虚弱到跪不住的钱民世:
“他们塞给儿臣的驸马婚前纵欲过度把自己玩坏了,还不准儿臣闹吗?”
“咳咳咳——”
姜荷绮话音刚落,皇后便是一连串的咳嗽打断了她,轻声斥责道:
“绮儿,女儿家说话注意些,不要这般口无遮拦,失了宫廷闺训。”
“是。”
姜荷绮恭敬地应了,换了温柔如水的语调,轻轻柔柔地问道:
“驸马,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不行?”
钱民世眼中闪过屈辱,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姜荷绮又扭过了头,看着身后的成安侯夫妇,温婉一笑:
“驸马羞于启齿,你们作父母的,能否代子回答?”
黎平郡主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而成安侯面皮黝黑看不出脸色,只是一双手在膝前攥成了拳头。
“嗯?你们一家三口,竟无一人给本宫与父皇母后回话吗?”
姜荷绮清亮的声音在大殿内盘旋,而后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
最后还是皇帝拍板道:
“去把太医院的太医都给朕叫来,好好给驸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
这下子,成安侯跪不住了,急忙开口想要阻止皇帝的旨意。
小主,
昨日,长公主长街纵马,深夜在成安侯府门前叫骂已经叫他们丢尽了脸,现在还要让整个太医院都来围观他儿子的丑事,这......这与将他的脸面丢在地上踩何异?
皇帝却摆了摆手,一锤定音:
“若是驸马身子康健,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真的有什么不好的,朕的太医院难道还挑不出一个能治之人吗?”
成安侯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了,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几十个太医挨个的进入,履行一套问话,诊脉和相看的程序。
而钱民世则是被搬运到宫中内侍所住的偏房里,褪下双腿间的裤子只用一条薄被子覆盖,整个人像是一只能被随意摆弄的玩具一样。
更令他感到羞耻的是,所有太医诊断时他都要重复一遍昨夜的细节,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回忆昨夜的不堪。
帝后,姜荷绮,连带着成安侯夫妇则坐在凤仪宫的正殿等待那些太医诊断完来回话,可每一位太医无不是灰败着脸色进来,交代和姜荷绮一样的说法,并遗憾的表示无能无力。
除了姜荷绮,在场的人脸色都一次比一次黑沉。
“微臣倒有一法子补救,只是激进了一些,也无法保证切实有效。”
最后一位年轻的太医拱手行礼,却发表了不同于其他人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