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千代光平安。
手术失败的情况下,受术者不会被第一时间推出来,而是由医生通知过家属后,拟定病危通知书,随后经过处理后暂时安放在医院的停尸间。
医院会避免直接刺激家属,而是会将整个过程延长成几个环节,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这也是为了降低医闹事件发生的概率。
只有手术情况非常好的时候,才会在术后立刻将受术者转移回病房。
理智的回归让她劫后余生般如释重负。
千代光被安排在一间不算小的单人病房,灰原哀在看到这间病房规格的时候就猜到了背后的意味,果然,没过多久,铃木园子就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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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大大咧咧的大小姐在走廊上“噔噔噔”的急促脚步让她还没靠近病房就被灰原哀发现了。
她微微皱眉。
然而在接近门口的时候,那脚步却忽然放轻下来,一道极其轻微的开门声后,铃木园子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看到灰原哀坐在床边,她歉意地笑了笑,然后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灰原哀眉头舒展。
虽然这位大小姐平时看上去没心没肺,但其实蛮照顾别人情绪的,灰原哀看得出来,她在走廊上那么急切完全是出于担心千代光,但进门时却又收敛着动作,生怕打扰到房间里的病人。
反倒是她,好像有些偏见了。
她开始对铃木园子改观了。
“中度脑震荡,脊柱神经受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有后遗症,不过手术还算顺利。”她主动开口,轻声说着千代光的情况。
铃木园子听着这伤势都有些难过,咬着唇愤愤道:“先是柯南那小子中枪伤,现在小光这孩子也被炸弹伤到,怎么我身边的小孩子都没个安稳日子!”
灰原哀摇了摇头,看着床上安静躺着的男孩,他那好看的琥珀色眼睛紧闭着,细长的睫毛垂帘,脸色透出病态的粉,往日里能看见的懒散气质和游刃有余的轻松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一种微妙的脆弱感。
她想起初见他时那随意洒然的做派,想起他捉弄自己时得逞的笑,想起他逼退琴酒时的意气风发。
她想起他服下解药后极力的忍耐,就连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都没让他失态。
她又想起他那滚烫的额,想起他用那低哑的声音喊她“哀”。
苦痛与折磨没能打败他,可光明和声音被夺走却令他成了个惶恐不安的小孩。
灰原哀就在他面前,可他看不见,也听不到,就好像她将他抛弃了,像是组织里的人把他当成垃圾一样抛弃一样。
是她的药把他从地狱里捡回来的,那他就是她捡来的,她想。
千代光不知梦到了什么,细密的睫毛微颤,眉头紧皱,呼吸都开始不自觉紊乱起来。
“千代,千代!”灰原哀心头有些发酸,看不得他这幅模样,贴在他耳边轻唤。
没有效果。
千代光仍是无意识地挣扎着,看上去很痛苦。
“......光。”灰原哀抿了抿唇,清亮地喊出那个她从没有喊过的称呼,几乎贴在千代光耳边,用柔软的语气安抚道。
千代光挣扎的力道慢慢小了下来,只是那皱紧的眉,仍没有松开。
于是灰原哀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要比她大一点,但却是她主动握住了他,任由他包裹住自己。
很暖,或者也许是病态的滚烫,几乎要将她冰凉的手融化,她的心跳随着这种升温而猛烈地跳了起来。
她有些忐忑地看着那个男孩,然后就看到他陷入了宁静,皱紧的眉头平复了下去。
他是她捡来的。
他是她的。
灰原哀忽然这样大胆地想。
于是心安理得地又握紧了些。
从小到大,宫野志保都处于一种无意识的自卑心理当中,她与别人不一样,没有父母可以无底线地容忍她,宠溺她,与姐姐也是聚少离多,即使至亲的血脉,在半个地球的距离下也显得淡薄。
组织如驱使工具一般驱使她,于是她便觉得自己也许这辈子也得不到更多了。
可不久前,她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她发现姐姐没有死,格兰菲迪并非不在乎她,组织也并不能成为她的桎梏。
就像饿了许久的小老鼠,第一次爬上了餐桌,小心翼翼地尝到了一点油水,然后甘之如饴。
其实她在心里悄悄地想,她能不能再贪心一点呢?
她能不能也像其他正常的孩子一样,有人宠溺,有人纵容......有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