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御灵缚的金线粉碎了,如从前的爽利舒展,绯绝颜常常地舒了一口气。一股暖流流遍全身,疼痛仿佛消失了,身体也轻盈了起来。可是头部天崩地裂的疼痛,似乎有什么猛地钻了进来,她不禁身子一凛,那是……让她这辈子都愿意想起的记忆。
盛山本不是什么人间奇景,但人烟稀少,空谷清幽,清气极盛。后来,绯绝颜才知道,那里是邺国的皇陵,当然活人少,浊气就少。她听族中小雀们提过,邺国是西境之中的一个国度,国土不大不小,国力中等,其余的没什么特别。凡间总是为了一破权位打破头,神仙尚且还有勾心斗角,天上地下都无法免俗。
不过,绯绝颜真的不关心凡人的纠葛,她只是喜欢盛山附近行宫内外的桐花。不知道凡间怎么说的,大概只要是祥瑞就有关联,总是把凤凰和梧桐联系在一起。不过绯绝颜喜欢的是那如玉的桐花。后来,绯绝颜才从戚源崇的口中得知,行宫种那么多梧桐树是因为桐花是应节气之花,而所应节气正是祭祀之意。
一花两意,天差地别。
绯绝颜年年如期带着莲仲送她的银酒壶来看花,月下桐花别有意趣。不知何年开始,冷僻的行宫里多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面黄肌瘦弱不禁风。白日里无事也坐在树下看桐花。她躺在房顶打瞌睡的时候,断断续续地听到些关于他的闲言碎语。不过是寻常皇族的剧本,为权相残,最后只余一名幼子,权臣把持国本。他是被驱逐的傀儡,所有人都希望他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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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日里出了看花就是看着天空发呆,行宫里屈指可数的宫人背地里说他是个痴儿,时常冷落怠慢。偶然间,绯绝颜发现他经常夹带瓶瓶罐罐翻墙出宫,然后带回些书本笔墨,半夜里偷偷点灯苦读。
于是绯绝颜每年出了看花,还多了一个爱好,就是看这小子的变化。时间在神族眼里仿佛静止,可人世间却变化万千。他逐年长高,开始学会用身份利害驱使宫人,这样至少生活处境能好些。他除了夜里苦读,还偷跑出去跟着宫外那些私塾先生学习。更有趣的是,他还用酒和行宫的侍卫混熟,哄得对方教他拳脚。他看桐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绯绝颜看他的时候却越来越多了。
然而绯绝颜渐渐发现,他越大,行宫里经常出现不明身份的人制造所谓的意外。今日推他入水,明日饭里下毒,他越发小心艰难地生存着。绯绝颜看不过去,好端端的蝼蚁来耽误她雅兴。今日拖出去三五个恶徒,明日又用法力把他从湖里捞上来。
半夜里,他没点灯读书。绯绝颜竟然好奇难耐,飞进他寝室查看。他呼吸急促,脸色潮红,伸手一探烫如滚水。绯绝颜无奈地叉腰,凡人都这么弱吗,自生自灭算了。转身却又飞出衔来药草让他吞下,守着他退了热才离去。绯绝颜年年觉得麻烦,却又年年忍不住好奇去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一日,大约是想他死的人终于没了耐心,干脆明着杀人,一入夜就入室杀人。多年的周旋他心思缜密,早有防备。杀手不肯放过,一路追杀,屠了行宫的所有宫人灭口。他从夜里逃到黎明,可是杀手却逼他至悬崖,意欲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