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网,一根支撑杆,一个空的食槽,外加一黑一白两只玩具小鸟。阿德正把它们放在合适的位置上,以便让芬格里特更好理解他们现在所面临的情况。白鸟已经被置于网下,并面朝黑鸟做呼唤状;而黑鸟,则迟迟未动。
芬格里特明白,阿德的意思是在说:扎罗已经落入陷阱,并向维尔宣告——这里有很多吃的。可维尔小心翼翼,一直观望,不敢轻易进入。
这和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一样——他们顺着资料,找到了那家名为施戴佛·别野的建材设计公会。这就不是一家正常运行的公会,办公室内乱七八糟,员工也只有区区两人,冷清和逼仄的感觉一直环绕四周,那里,就像间只放了办公桌椅的仓库似的。而且,那个招待他们的业务人员什么都不懂,压根就不是相关行业的从业者,好像就是个看大门的。这明显就是一家皮包公会,于是,她和阿德顺势将戏演了下去。不出意外的,这家公会所谓的老板——总管维尔的侄子扎罗——便出现了。
她本以为在足够诱人的条件下——所谓的皇后别院项目,总管维尔也会出现,但他没有,他就像是条极为冷静的蛇一般,不管洞穴外面的诱惑有多可口,他就是纹丝不动。
只差临门一脚,就可以收网了。芬格里特十分急躁。她本来想加大筹码,引蛇出洞,可阿德却拦住了她,并对刚打完电话出来的、十分沮丧的扎罗说:既然你们没有诚意,那这件事只能算了。夫人,我们走。
芬格里特有点生气,她认为:只要再稍微坚持一下,或许就可以把维尔逼出来了。
阿德给她耐心解释道:小姐,咱们刚才演的那场戏,漏洞百出,完全属于临场应变出来的一出剧,是根本经不起推敲的。如果你当时非要把维尔逼出来,那无异于是在打草惊蛇。扎罗没脑子,维尔可不是。如果他真是什么没脑子的人,也不至于在那个位置上待了那么久。小姐,正常人是不会选择和皮包公会合作的。我们今天,有点唐突了。也怪我,我应该再深思熟虑一下,在想到个更为稳妥的办法后再行动。
阿德说得有理——今天的这场戏,可不就是一出临时起意的演出嘛,角色定位不明,演绎的过程中想一出是一出,连个最基本的剧本都没有,而且,她和阿德在事先也没有仔细商量,只是把身份、姓名、年龄、职业等基本信息笼统地编排了一下,然后就稀里糊涂地调查去了。当然,他们也没能想到,他们第一个调查的公会,便碰上了他们想要寻找的目标。
回到卡奈庄园,来到红茶别墅,在吃过晚饭后,她便和阿德商量起了下一步的计划。
接下来该怎么办,成为这场会议的主题。阿德说:我们绝不能主动联系对方,因为我们这样做的话,只会加深维尔的怀疑。所以我们只能以静制动,让对方主动找上我们,然后再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芬格里特说:可他们要是不联系我们怎么办?要不明天,我们再换个身份去试探他们吧。这次我们把剧本和服化道做完美,把各种逻辑关系也搞通顺,然后再对症下药如何?
阿德摇头道:一连两天都有人来找他们谈合作,这未免也太凑巧了吧。如果我是维尔的话,肯定会更加警惕的。
“那怎么办呢?哎,好愁人,他明明就在眼前了,可就是抓不住他的任何把柄。”
说实话,芬格里特对调查维尔的事,有些操之过急了。一是因为她对埃尔莎的同情——维尔明显欺负她了,她想为她主持公道;二是因为她想看阿德所说的那本日记——索林的那本日记,那里面,肯定有安格斯和艾琳娜当初那些烂事的记载,甚至很有可能,还有母亲当年去世的真相。她是这么想的:她要是能把维尔绳之以法,那埃尔莎肯定会对她千恩万谢的,等到时候,她再向她要求看那本日记,那一切自然会水到渠成了。
那套模拟‘捕鸟’的玩具,就是在这时候被阿德拿出来的。芬格里特一看,就知道小孩子的东西,而且还是女孩子玩的玩具,因为玩具小鸟上,还刻着‘童之梦’的商标。童之梦是她小时候经常玩的玩具,也是安格斯一直给她买的品牌。不过现在倒闭了,因为公司的价格战。
阿德在摆完玩具后,一边指着黑鸟,一边对芬格里特说:小姐,这只黑乌鸦你把它当作维尔就好。它狡诈、谨慎、阴暗,在面对巨大的诱惑下也不为所动。
芬格里特被阿德的形容词给逗笑了:他还真差不多。
阿德又指指白鸟。
芬格里特抢答道,“我知道,这个是扎罗,是个蠢蛋鸽子。”
“对,他已经在陷阱里面了。如果我们这时候收网,他肯定是跑不了的。但我们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它。所以我们得想办法让乌鸦进来。”
芬格里特叹了口气,“是呀,现在卡在这里了呀。黑乌鸦迟迟不动,我们也不能强行把它丢进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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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双手扶桌,就像电影里,面对战场的将军一样凝眉思考起来。可他长得太像女孩,身材又矮,所以显得不伦不类的。芬格里特总感觉自己是在和孩子玩游戏呢,再加上忙了一天,她有点累了,所以思绪不禁零散。她的注意力被这套玩具所吸引。
这套玩具她也有,是她五岁时的生日礼物,安格斯送的。这套玩具设计的初衷是让孩子学会善良——小鸟落入陷阱之后,会发出凄惨的悲鸣声,孩子过意不去,就会把它们放出来。可当时的芬格里特却问出了一个不一样的问题,她说:妈妈,我每次把它们放出来,它们就又会去吃那些东西,好像不长记性一样,这是为什么呀?我要是它们的话,肯定不会再去吃了。妈妈说:因为它们抵抗不了诱惑呗,因为它们觉得自己不会被抓住呗。小芬格里特似懂非懂,她眨眨眼道:但是好危险的,不能为了一口吃的,就不管自己的性命吧?妈妈笑道:那,南瓜,我问你,如果那里是冰淇凌呢?你会不会在明知有陷阱的情况下,还走进去呢?
“乌鸦为什么不进来?”
这时,阿德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神,看到阿德正在指着空的食槽对她说话,“是因为它没看到实际的诱惑。如果我们——”他抓起一把塑料‘粮食’,缓缓倒入食槽,“把诱惑做实,那它——还会一动不动吗?”
如果那里的东西换成冰淇淋,她会不会走进去呢?
母亲的话萦绕在耳畔。她也想起了她当年的回答——“会,因为南瓜最爱吃冰淇淋了……而妈妈,又经常不给我吃……我会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在不触发机关的情况下,拿走冰淇淋的。”
母亲笑道:小鸟,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