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张了张嘴,但没有说出话,只是挠头。
“你们觉得那只龙类知道我们是秘党的人吗?或者我换句话说...那个龙类,知道我们是对她们有恶意的混血种吗?”夏弥紧接着继续提问。
“并不完全清楚,但从中午‘邵南音’主动离开的情况来看,情势不太乐观。”苏晓樯分析当时她所见的情况说,“我个人认为她是有所察觉了,不然不会那么急着离开,可能她听说过卡塞尔学院的名字?毕竟当时我们提到过学院。”
“不,提到学院时她的表情和反应很正常,当然不排除是伪装,龙类在情绪控制上极为优秀,执行部一致认为他们是冷血动物。”楚子航说,“应该是后面的聊天中出现了纰漏,让她意识到我们的身份所以借故离开了——但现在我们的推论是以我们清楚她是龙类的情况下进行的,也可能是她的确因为与我们(混血种相关)无关的其他事情离开了。”
“那可以根据侧写来判断她当时的思维模式吗?”苏晓樯垂首思考了数十秒后提议。
“我们这里面没有人懂侧写的。”楚子航说,但他又看向了自己并不完全了解的夏弥。
“我也不懂。”夏弥注意到楚子航的视线连忙说。
“我可以联系诺诺。”苏晓樯拿起手机,“她是侧写的高手,执行部经常找她进行一些侧写工作,而且在寝室里她平时的睡眠都很浅,所以电话应该二十四小时都是畅通的。”
“不,侧写是行不通的。”还在思考其他问题的林年这时出声,否定了这个主意。
“侧写这个技能从来都是专精于对‘人类’行为模式的深度代入重现,但我们这次的目标不是‘人类’而是百分百的异种。况且执行部的侧写者是被禁止模拟纯血龙类的思维模式的,以前也出过类似的岔子,侧写者受到了很严重的心理创伤自杀了。”
“那她和谁聊过天?我们暂且按照她意识到我们身份的这个结果来回推,问题大概率就是出在聊天中,某些话语让她有所察觉了。”夏弥直指问题核心。
苏晓樯扭头看向了林年,于是所有人都看向了林年。
林年垂首思考了半分钟,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也许不是聊天内容的问题。”
他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按了几下然后展示众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手机屏幕上面的一张照片上,也就是林年和林弦在校门口的那一张合影。
“这里面应该是卡塞尔学院的大门吧?她认出了卡塞尔学院的地址?还是说她以前去过卡塞尔学院?”夏弥不得要领地猜测着。
“不是说正常龙类都不知道卡塞尔学院的存在吗?”路明非反问。
“是校徽。”楚子航目光蓦然锁定住了校服衣领处的世界树校徽,一针见血地得出了结论。
“原来如此。”苏晓樯经这么一点也立刻后知后觉了。
“校徽?”夏弥也注意到了照片里那身校服衣领上半朽的世界树印记,但却不是太明白,“不害怕学院的名字和地址却害怕校徽?这不合理吧。”
“学院的名字只在混血种的世界中流通,对于龙类来说,他们可能不了解‘卡塞尔学院’的含义,但却极有可能明白世界树的徽章象征着什么——在猎杀龙类的小队上有着足够的世界树徽章代表着他们猎杀者的身份,这也是龙类所畏惧和憎恶的象征。”楚子航为众人、主要是夏弥这个新生以及路明非解释一些只有执行部内部成员才知道的生僻知识。
“原来如此...但这样的话那只龙类岂不是已经跑远了?”夏弥怔了一下,“我要是犹太人,看见‘万’字袖章,我能连夜从东柏林跑到华沙,那可是要人命的事情。”
“师妹你好像一不小心把我们的阵营从正义踩到了邪恶。”路明非吐槽,“我们从来没干过往地板下扫射的事情啊,都是龙类在天上朝地上的我们扫射。”
“龙类也会用机关枪吗?”夏弥震惊。
“如果言灵打出了机关枪效果也算的话。”路明非想起了当时康斯坦丁战役的漫天流星火雨,不禁打了个冷战。
“夏弥的话是有道理的,她没有理由不跑,半天的时间够她离开芝加哥,甚至离开美国了,我们无从追起。”苏晓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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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能她只是心生疑虑,所以暂时远离,如果我是龙类,我会知道过激的行为会导致不必要的打草惊蛇,如果我处于猎手的身边却暂时没有暴露的倾向,我会选择安抚猎手再缓慢撤离到安全距离时考虑逃逸。”楚子航说。
“所以现在我们完全不能确定那只龙类现在的情况?”夏弥问。
“有办法确定,那就是打一通电话过去。”苏晓樯举起手机,“我有邵南琴的电话,通过她我可以从旁侧击那只龙类的情况。”
沙发旁的蹲坐在灰色羊毛地毯上的路明非听着三人的聊天,心里莫名涌起了一股生冷的感觉。
龙类。龙类。龙类。
真是令人感到可怕啊,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女孩怎么会忽然就变成龙类了呢?提到龙类,于是每个人的字词话语间就那么的生冷了,像是咬着刀刃的锯齿发出的摩擦声,让人血肉发寒骨骼作痛。
他想起了老唐,想起了那只公寓里死在猫笼里的猫,想起了他走出出租屋时抬头看见的纽约无星无月的夜空,那种陌生感和恐惧感,无法接受事实却踩在事实尸体上的麻木感。
在那间出租屋那么久,接受了现实的他没有太大的情绪反应,甚至没感到剧烈的悲伤,有的只是空洞。直到回去寝室的第二天晚上,他打开了星际争霸的游戏,看见灰下去的那个头像时,他才猛然眼泪糊满了整个脸颊,自个儿跑去阳台上吹风偷偷哭,生怕吵醒了睡觉的其他人。
知道所亲爱的人死的时候,得到消息的刹那是没有感觉的,直到你看见他的尸体和过去有关他的事物时,你才会知道,哦,原来他真的死了。于是悲伤泉涌而来,接下来的日子里每一次触景都是一次泉涌,那些情绪好像连接着无尽的黑色的地下河流,无休止地流淌,随时随地准备喷涌出来让你泪流满面。
邵南音,这个女孩被他发现了真面目,那她多半是会死的,也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兴许是更久以后,但总的来说,暴露在秘党的眼中她的死亡是时间问题,是注定的。
林年也是知道这件事的。路明非想。
他不知道邵南音之于林年是什么人,过去的数年里他们又有什么交际,但这都没有关系了,因为邵南音已经是个死人了,所以那些泉涌的情绪也一定会应期而来的吧?
那都是自己带给林年的宿命,已经注定的宿命啊。
路明非越发收紧抱住双腿的手了,羊毛毯上的他视线有些失焦,余光落在了沙发边缘坐着的林年侧脸上,他看见林年的表情就和平时一样漠然,平静,那么的让人安心——就和他脸上的麻木一样,令人熟悉的保护色。
路明非在走神,但严肃和激烈的讨论依旧在继续。
“所以直接打电话试探会不会太打草惊蛇了?”夏弥提醒。
“现在蛇已经处于被惊动的状态了。”苏晓樯说。
“但这个时间点打电话过去说什么?”
“我不知道,我没有晚上打骚扰电话的经历。”夏弥挠了挠脸颊,“倒是接到过打给我的骚扰电话,同班男生的,不过我没有接,给挂了,不然应该能吸取一些经验。”
“路明非你觉得呢?”苏晓樯想了一下,看向羊毛毯上坐着的路明非。
“我哪知道,总不能问别人睡没睡着?舔狗都不带这样骚扰女神的好吗?跟明摆着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没什么区别吧?”路明非下意识说。
“问你主要是陈雯雯跟我说过你以前半夜十二点跟她发消息说晚上星星很好看,并且你们第二天上午还有数学考试。”苏晓樯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应该有经验。”
路明非愣了一下,然后扭头尴尬地舔嘴唇,原本走神涌起的那些苦闷情绪被尴尬全部冲走了。
苏晓樯叹了口气,用暗怼的方式点醒在严肃会议上发呆的路明非后,继续说回正事,“如果那个‘邵南音’真的以楚子航的推测方式思考,那么她现在应该还在芝加哥境内,相反的话,她们已经逃远了甚至直接飞离开了美国,我们打这个电话就算打草惊蛇也没什么所谓了,反倒是可以根据电话信号来卫星定位对方的位置。”
“不,电话不能打,起码现在不能打,我们又更好的试探方法。”楚子航抬手否定了打电话这个主意。
“我想的也和师兄一样。”夏弥跟着点头说,“电话能不打还是不打吧?我们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嗯,我其实也没怎么想打电话来着,只是随口一提而已。”苏晓樯也随即点头,“问题的重点一直都在于对方现在已经略有察觉我们的身份了,现在是否还在我们可追捕的范围内。电话试探是下下策,我们一直都有更好的试探方法。”
苏晓樯的视线重新落到了手机屏幕上记事本里的那个地址,邵南琴是跟她说过的,这七天如果没有意外她们都会住在这个酒店,并且欢迎他们随时去找她们玩。
所以...邵南琴在这件事情里是处于完全无知的状态吗?一只被恶龙圈养的小白兔?或者说干脆就是便携性快餐和极为方便的...人质?
苏晓樯心情无端有些沉重了起来。
“起码现在我们拥有着一个地址,虽然不知真假,也不知道那对双胞胎之间的真实关系,但我们的确是拥有了一个可以展开有效行动的线头。”楚子航看向苏晓樯手里的手机,又看向林年说:
“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到头来,真正的话事人还是林年,在抛开执行部的情况下,他一直都是这个小团体的核心,况且这次的事情也与他本身息息相关,他是最有资格来下达一锤定音的命骨角色。
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林年抬起了一直低垂着的头,眼眸里倒影着房间里的所有人,说:
“我们准备行动。”
ps:亏贼,南大好像重启世界线了,简直是送我今天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