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他是搞古瓷研究的学者,说学术问题他是专家。
可要论推卸责任找借口,他又哪儿是副厂的对手?
“叶先生,您就别难为我了。您说的这些都对,可实际情况不允许啊。厂里的工人要知道我把大家发奖金的钱都开窑烧瓷了,那还不把我办公室砸了?我连明天都过不去,还怎么长远?”
“就是工人不闹。厂里其他的老师傅们又怎么看我?人家还是厂里的人呢,要问我为什么不帮他们开窑烧瓷留技术,反倒给外人做如此投入。我怎么讲啊?”
“我这人,一生最讲义气,这一回,实在不同,我相当为难……”
就这样,一次次的争取,遭遇一次次的拒绝,最终还是没能让刘永清如愿。
等到时间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过去,刘永清自己就近乎死心了。
他不愿再听下去了,也不敢再听下去了。
他膝踝子抖索着,自顾自站了起来,手扶着的墙壁,感到就像铁打的似的那么冰。
失魂落魄中,他什么也没说,就慢慢往房门那儿走去。
心里转的念头只有一个。
“废物……废物……我的手艺成了废物,没人要了……识趣点,走吧……”
出了门儿,刘永清突然又一阵眩晕,一个人手哆嗦着扶着墙就有点走不动道了。
那双已经重得跟灌了铅一样脚似乎已经不是他的了。
麻痹感也一阵阵的随着神经游走全身,他甚至连思维都迟钝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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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于连追出来的叶赫民搀扶他,询问他,他都难以应声回答。
“呃,呃,唔。”
刘永清的嗓子里响着,只有这样。
他仿佛觉得遭遇了五雷轰顶一样。
眼前是他一生中都想不到的,过不去的难关。
古人说,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
他现在就真切的体味到了像前半句这种,被命运厌弃,失去了全部人生希望的悲哀。
不过好在这下半句,倒真不是什么坏词儿。
要知道,人生中最大的巧合,也就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实际上恰恰就在刘永清的精神、肉体几乎撑不过打击,就要垮塌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楼道里居然响起了脚步声,厂长和书记一起带着几个人找了过来了。
而且手里拿着不少的照片,见到刘永清就相当的亲热,居然没有半点冷漠和厌恶了。
“刘师傅,你还没走呢,太好了太好了!我们还真怕你走了呢。哎,你快帮忙看看,这照片上的黄地青花的瓷器,你能烧出来不?”
“哎,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啊?这可是咱们厂送上门来的一笔大活儿,还指你给配色呢!这蓝可是最要命的!”
“哎,老刘,你可别吓唬我们啊,你还想不想开窑烧瓷啦?想的话,你的身体真得保重啊!”
这几句可管用,刘永清登时就有了精神头,不敢相信的追问。
“什么?我还能开窑烧瓷??”
“能啊”厂长笃定的说,“只要你能为咱们厂,烧出三百套这样的瓷器来。”
刘永清此时的眼泪一下就喷涌出来了,几乎是带着哭音立下军令状的。
“能烧!能烧!天下就没我刘永清配不了的色!”
厂长因此心怀大畅,高兴的说。
“刘师傅,那你可有用武之地了。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区里来的两位同志……”
却没料到,两位被介绍的人里,其中之一已经忍不住,冲着叶赫民惊讶的叫了起来。
“哎,叶……叶同志,够巧的啊,在这儿居然又碰上您了。您不会在这儿上班吧?您还记得我吗?斋宫咱们见过,我叫宁卫民……”
叶赫民听了一愣,片刻,他也认出来了。
“年轻人,是你啊!咱们真有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