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在旁不说话侧目相看,王珪见左右怂恿,便坐在位上默然。
蔡确亦道:“左揆,此事我等宰执当力争!”
苏颂道:“左揆,若中夜御宝一纸出,我等为之奈何?”
王珪继续沉默不说话,章越看王珪道:“左揆,从古至今风俗一变,则去而不可复返。”
“昔韩魏公为两朝顾命元勋,立皇子、皇太子者各一,受遗诏立天子者再一,两朝天子托付于宰执为策立大事,我辈皆不负所托,不负顾命之事。”
“这才有文潞公当年所言‘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气象。”
“左揆所言不错,立储乃人主家事,而维护制度,乃我等宰相之事!”
“为忠孝大义故,鼎镬不避!”
众宰相们纷纷道。
“左揆,此事只等你拿最后的主张了。”
“若是你不肯,我等唯有到福宁殿直谏了!”
王珪心道哪有这回事,大家都去支持天子建储,唯独他一人不去,就成了反对建储。
王珪摆了摆手道:“随你们去吧!”
众人大喜,捧疏到王珪面前。王珪草草画押,众宰执皆不胜欢喜。
王珪毕竟是左相,没有他的同意,这札子便写不成。
写毕札子后,众宰执们齐齐往福宁殿,王珪走到首位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章越。
他还以为章越偷偷联络太后,皇后,为自己继续为相作准备,没料到倒是错怪了他。
建储之议,也唯有他章越不怕得罪天子敢在此刻提出。他王珪还贪慕眼前的荣华富贵呢。
一旦建储成功,最大功劳自是他王珪,王珪心底忍不住对章越生不忍之意。
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章越怎不知,建储成功之后身为主谋的自己如何,天子高太后都得罪了。
就算没得罪,还有以后党争呢。
但哪管他党争如何,没有司马光还有司马暗呢。
身旁雪片落下,他迈上了一级台阶,看着白雪覆盖的重重宫殿,此刻他想到的反是致仕后娴静的日子。
他仿佛回到建州老家。
自己春居于山间,抱膝看着山景,听着屋檐下悬铃响动,树叶婆娑声,清风拂过时湖面荡起的微波,轻舟荡漾而去。远处山峦上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我本蓬蒿人,偶坐庙堂中。
哪里来,回哪去!
想到这里,章越安步当车,直抵福宁殿。
殿中传来烧艾的味道,穿过帷幄,众宰执们看到官家静卧在榻上。
东间垂帘后隐隐有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