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羿反应过来,摸着自己的光头笑道:“哦,这头确实是今早请师兄刚修过的,修佛的时间也不长,还不到一年。”
徐:“我就说嘛,想来小师傅之前是读书人吧?还没太适应,对了,正缘师傅在哪座寺庙修行啊?”
李羿笑道:“我是行僧,没有固定的寺庙,走到哪修到哪。”
徐:“行僧?之前只听说过苦行僧,只是看正缘师傅的样子,确实不苦,呵呵呵。”
李羿解释道:“徐大哥所言极是,我与苦行僧比起来就少了个苦字,佛祖在成佛之前,曾经尝试过苦修,但并没有什么效果,后来就换了个修行法门,最终在菩提树下悟道成佛。
倒不是说苦修不对,而是这修行之法因人而议,不可盲目,就拿这顿悟与渐悟来说吧,都是禅宗修行法,但区别却很大……”
说实话,要不是李羿讲佛法讲得头头是道,任谁都会怀疑他是假和尚。这佛教是南梁国教,百姓对僧侣多少都会敬重一些,当时李羿正走在官道上,他便好心带他一程。
话说这南梁与宋齐两朝一样,都继承了前秦的郡县制,设三省六部统一管理,不过到了地方,这管理模式可就与北魏不太一样了。
北魏在地方上的管理都是朝廷选派官员,而这个官员到任要与地方的氏族、地主豪绅打交道,然后执行上级的命令,可以简单理解成交换管理,东官西任。
南梁就不一样了,一般都是坐地户,由当地的氏族、豪绅推举出来的地方官。因为朱子学派的书院遍布各地,所以很多氏族就把朱子门生推荐上来,这才让朱学这派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而这种情况就产生一个问题,地方的氏族和豪绅会联合起来保护自己利益,说白了就是排外,这就导致了政令不通和物流不畅的情况。加上南朝朝代更迭频繁,皇帝换的更频,一旦出现灾祸而朝廷又没钱赈灾,使得各地常有盗匪盘踞。
萧永明执政之后,为了解决这个麻烦,给地方放了权,让他们自己筹钱自己解决,可当地官府也没钱啊,只能向氏族豪绅借,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朱子一样,既能借来钱,又能带人剿匪,所以有些地方官就把权力用其他方式转移给当地的氏族和豪绅,阳城胡家就是例证。
这就形成了一个新的局面,南梁各地帮派林立,而这些帮派实际上就是各大氏族豪绅资助的打手,由他们出面保境安民,维护地方稳定。可这样却使得地方更加封闭,行商更加困难。
谁不知道物以稀为贵?谁不想多卖点钱?但这个物流运输就成了麻烦。朝廷把持着漕运,寻常商户交不起朝廷的保护费,就只能走陆路,在自家地界还好,可到了别处那要拜的庙可就多了。
李羿所在的这个商队就是为了多挣点钱,不惜多拜几座庙,也要行商,可想而之,南梁朝廷在漕运上的保护费收的有多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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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商队的领头叫徐进,是个五品武夫,在小地方这个修为足够用了,在当地有些声望,所以当地的豪绅就把他请来帮忙,带着商队运送货物,算是镖师的前身吧。
徐进在干了三五年之后混出点名声,因为他是洪州人,又擅长使枪,所以江湖人称他为洪进枪,也有称赞他枪法如洪水般汹涌的意思。李羿要去的湘州在洪州西边,方向相同,正好同行。
从建康到洪州走陆路要用十二天,而商队当初是拉着十车茶叶和陶瓷去建康售卖的,后来在建康采买了十车丝绸回去,若没有徐进保驾护航,就这种商队免不了被地方帮派劫掠。
话说咱们的李羿,也就是正缘大师这次不惜剃发扮僧就是想要去各地的寺庙搞事,要知道这佛寺可是萧永明的摇钱树,若是断了他的财路,这个守财奴肯定得把罗延派来平事,这便是李羿的计划。
李羿跟着徐进的商队一路向西南而行,穿州越城,只要商队停在驿站休整,他就会打听附近的寺庙。只要时间允许,李羿就去拜访,不过他可不是去理佛的,而是去搞事的!
怎么个搞事法呢?若是碰到之前金安寺常清和尚那样的贪僧想都不用想,当场打残。若是碰到金安寺代理住持静安那样的堕僧便是直接打杀,然后洗劫寺中金银,分发给周边贫苦百姓。
所以说这一路,李羿也算是劫富济贫,行侠仗义了。一转眼,李羿已经跟着商队走了七天,他是从第三天开始搞事的,打残了二十多个贪僧,打死了七个堕僧,洗劫了六间寺庙,这动静闹得可不小。
这第八天,眼看就要到鄱阳郡了,但商队得绕开鄱阳湖水道,所以就没有进江州城,而是绕道向南,他们来时便是这么走的,也就没太在意。
然而这意外就这么不出意外地发生了,商队正走在山路上,突然就被两侧山林里埋伏的一伙人包围了,商队护卫自然抽出兵刃保护货物。
徐进上前抱拳行礼道:“诸位兄弟,在下洪州洪进枪,来时已经点过灯拜过山了,不知这山上是不是有什么岔道啊?”
对方带头的人答道:“洪进枪?没听过!既然点过灯拜过山那就应该知道规矩,庙里换瓦了。”
徐进皱眉道:“换的什么瓦?”
“上好的兽面瓦!梁也换了,灯也换了,地上的青砖也换了,所以你得再拜山重点灯了。”
徐进笑道:“理当如此,只是不知能不能拜拜山神啊,毕竟我们常走山路,少不了拜山点灯啊。”
“够虔诚!那就稍等,我去请山神。”说完那人走向山中,片刻后带着一个手提三环大刀的男子回来了,这人一看长相就想笑,一脸络腮胡子,大额头,长得喜庆不说,说话还有口音,像是个逗哔。
徐进立刻行礼道:“请问阁下头顶几片瓦,横得哪道梁,要点几盏灯啊?”
对方一愣,身旁的小弟立刻解释道:“他在问您的名号,师门和规矩。”
那帮主不悦道:“你们这黑话说着忒麻烦,有事不能明说嘛?”
徐进听完笑道:“想来帮主是刚入这行,我们说黑话是为了辨别身份,一来是给常走山路的人一些照应,二来是防着官府追查。”
徐进特意把照应说在前面,自然是为了等下谈买卖的时候讨价还价,但他的小心机对眼前这人显然是没用的。
那人答道:“你就别扯没用的了,直接说正事吧!我呢叫许厉,他们都叫我许环刀,既然以后要常来常往,那咱就把话说明了!你也别跟我讲以前的规矩,现在我占了山头,规矩就得我来定。”
徐进点头笑道:“许帮主说的是,只是不知您想怎么定规矩?”
许厉把刀插在地上,随后伸手数着商队的车马和人头,然后说道:“咱们以后啊!就按车,按人头算账,一车十两银子,一个人一两银子,一趟一结,概不赊欠!怎么样?”
徐进一听这话眉头紧皱,他们这个商队,十辆车,三十二个人,按许厉的规矩来,那就得交一百三十二两银子,原来过这九瓦山也就要二十两银子,现在可是翻了好几倍。
要知道这个商队走的远,拜的山也多,成本已然很高了,肯定是承受不起这么高的价码的,所以许进无奈道:“许帮主,您这个规矩怕是定的太高了,我们没有那么多银两啊。”
许厉笑道:“没事,你们可以拿货抵啊!你们车里装的什么?让我瞅瞅!”
说话间就有人要到车上查看,徐进立刻上前阻拦,许厉抄起大刀冷声道:“小子,你什么意思?不让我们看货?难不成拉的是要命的货?那可得加钱啊!”
要命的货有很多,比如铜铁矿、盐甚至是人。换成哪个帮派若是碰到这种违法的买卖,都会敲上一笔。虽说徐进这趟货并不违法,但这丝绸价格可不低,这许厉又是那副嘴脸,保不奇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