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传达室里——
——当雪明听见叶北与星辰两位大哥的询问时。
他立刻听明白了,就与姜正初叔叔说。
“叔叔,我就是被拐带来衡阴的孩子,我还有个妹妹,你做好准备了吗?我想大哥的意思,是要我像以前一样,与你们这些失去孩子的家庭,做一次亲子鉴定。”
说到这里,姜正初突然愣住。
他对这个小伙子感到陌生,对此类公事公办的谈话感到恐惧。
他也有好几次在其他地方,遇见寻找父母的年轻人,每次到了结束旅途的关口,他都会犹豫,都会害怕。
任何回忆滤镜都无法将四岁大的亲生儿子,强行与眼前的陌生人匹配在一起。
以前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何况江雪明与姜正初一点都不像。
他们的五官眉眼身高体重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是来自北方的熊人族,与南方的狼人族的区别。
雪明的眼睛大而亮,眉眼精致显得文弱生冷,生人见了有一种疏离感。
正初叔叔的眉弓凸出,眼窝深陷炯炯有神,骨架宽阔壮实有力,肤色古铜,只要笑起来,陌生人都会觉得这是个很好相处的胶东汉子。
雪明看正初叔叔久久没有说话,刚想作罢:“要是不方便...”
正初叔叔立刻说:“方便的...方便的,什么时候去?”
雪明也变得焦躁:“尽快吧,我没多少时间,恐怕明天后天,就要走。”
正初叔叔点点头:“对啊,现在年轻人回老家过完年,就得出去打工,衡阴这地方不好挣钱的。小伙子,你现在家里还有其他亲人吗?”
在这个时候,正初阿叔展现出成熟社会人的一面,要把雪明的家庭问清楚。
雪明如实答:“只有一个妹妹,我和她都是被拐来的。两个人贩子当我们的养父母,把我们养大,后来遇见叶北大哥,我才有能力带妹妹离开这里,现在住在hk,在那边讨生活。”
“是好事,都是好事。”听见雪明的回答,正初阿叔轻轻拍着膝盖,十分庆幸:“前十几年,我还经常会看到新闻,有罪犯把人拐走,取器官和眼角膜,最后用头发溶解剂毁尸灭迹,我当时非常害怕,每到一个地方,就在进口小商品市场里守着,那时候是日本牌子的头发溶解剂好用,谁要是买了很多很多,我会立刻去问清楚,如果问不清楚就报警。你能长大,能和妹妹活到今天,就是很好的事情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紧接着阿叔又问:“谈朋友没有?”
雪明立刻答:“老板给我安排了一个对象,她人很好,但是年纪太小了,才二十一岁,我也才二十二岁,我觉得还不是时候,我没准备好当丈夫,也没准备好当父母——特别是工作,我在跨国的铁路系统里做安保人员,工作很危险。”
正初阿叔深深吸了一口烟,面容惆怅。
“我不知道你的工作性质,但是钱是挣不完的,总有更多更多的钱等着你去挣,可是重要的人却很少在身边,这就本末倒置了。”
“不是钱的问题,叔叔。”雪明立刻解释:“是必须完成的事。我对象也会和我一起去做。”
听雪明这么说,阿叔立刻笑了:“那就好,是很好的事业。”
雪明着急行程,又想到红星山之旅生死未卜,如果这位阿叔真的是他的父亲,恐怕没多少时间相认,也没多少时间相处。
这是另一笔骨肉债务,只是不能单纯用金钱来偿。
若是给亲生父母一笔养老费就草草离开——这也是一种人肉买卖。
要是还不上,心里一直会有一根苦寒的刺。
正初阿叔似乎看出雪明的窘迫,立刻起了别的话题:“你朋友是什么家庭?”
雪明想了想:“工人家庭。她父亲,也就是我现在喊的伯父,未来喊的岳父,年轻时是教书的,后来在汕尾扎根,进了泡沫厂。”
“都不好,他身体恐怕不太行。”姜正初自然而然的引走话题,不再谈亲子鉴定的事情:“当老师要吃粉笔灰,进泡沫厂要天天闻化工池的味道,恐怕老了也跑不动,走不远。”
雪明认真分析道:“是的,伯父身体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我对象要他去市区住,搬家换环境,伯父也不答应,只希望住在旧址,每天能玩玩具就很好,只是...他给自己做了个灵位,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好像是在催促女儿多回家陪陪他,免得有一天就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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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白子衿的父亲白宁光身体一直有病。
但女儿有万灵药,这孩子王在家里摆自己灵位的事情,纯粹是作妖。
姜正初又要歪楼,听不得雪明这悲观现实的臆断。
“你对象长得好看不?”
想起小七,雪明就开始微笑:“很好看。”
看见小伙子开心,正初也轻松起来——
——这个问题,并不是真的问七哥的长相,而是问雪明心中有没有情人眼里出西施。
正初叔叔暗暗想道——这小伙子的心里,好像已经住了很多很多重要的人了。
于是接着问。
“她性格怎么样?”
“有点古怪,笑起来很难听,很像坏人。”
“那她是坏人不?”
“不是,对我和我的妹妹来说,是救星。”
“她救过你俩的命?帮过你俩大忙?”
“是的。妹妹生病时,全靠她找药,把我推介给老板。给我一份新的工作,一个新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