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酒馆之后,伊尔明斯特漫步在这座戎马草原最东端,扼守方铅山脉与瓦萨唯一通道的城市街道上,感受着那种冰火两重天的氛围与环境。
之所以说冰火两重天,一方面是因为城墙上日以继夜的修补、厮杀跟中心区域繁荣的商业、五花八门的娱乐交织在一起。
明明只隔了一百多米的距离,可简直就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另外一方面,这里的兽人精神状态也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压根没有半点被包围的紧张和恐慌,反倒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少刚从前线下来浑身是血的家伙,甚至能在洗过澡之后直接坐在酒馆和餐厅中大吃大喝,同时向身边其他人吹嘘自己今天又干死了多少个格乌什的信徒,完全看不出经历了一场恶战。
还有的兽人萨满在城内组织宣传活动,让越来越多的兽人开始将大酋长萨尔当成神明一样来崇拜。
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狂热情绪正在以极快速度漫延,并迅速转化成为信仰的力量。
透过魔法女神所赐予的银火,伊尔明斯特甚至能够观察到在萨尔居住的府邸上空不断闪烁的神性光辉。
毫无疑问,这位大酋长正在不断的褪去凡性朝着神明的方向稳步迈进。
而且不光是伊林兀尔城,被高山阻断的瓦萨上空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不用问也知道,从戎马草原撤出的兽人老弱妇孺和军队,已经被秘密送到了那片可能是费伦大陆地理上与外界隔绝最彻底的土地上。
只要打赢这场生存之战,他们就能建立起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家和文明,彻底脱离兽人诸神混乱邪恶的影响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伊尔明斯特不知道这样的结果对于人类和其他智慧种族来说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毕竟当兽人脱离野蛮和愚昧开始拥抱秩序与文明后,他们必然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跟生命力,通过定居、贸易、建设来让自己不断变得强大。
当一个各方面都发展起来没有短板的兽人王国或帝国矗立在大陆中部最北端,谁又能保证它不会向周边其他国家和地区发动侵略战争以获取更多的土地、财富和人力资源呢?
尤其是之前就被狠狠霍霍过一顿的邻国达玛拉,现如今压根就没有一丁点抵抗的力量。
这些身经百战的强大兽人军队都不需要翻山越岭,直接顺着贯穿两个国家的派劳维尔河向东借助四通八达的水网便能轻而易举攻城略地,甚至是向南打通坠星海的航线。
要是再跟散塔林会和散提尔堡搅合在一起,那就会形成一个恐怖的邪恶联盟。
也许暂时还无法对西海岸帝国这样的庞然大物产生什么威胁,但殴打吞并周围其他的小国和城邦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
最重要的是他们马上便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守护神。
而这个守护神背后站着的正是从来到费伦大陆就在一刻不停搞事情、发动战争、策划各种阴谋诡计的左思。
至少站在伊尔明斯特的角度,左思就是这个世界最大、最恐怖、最令人头疼的麻烦根源。
不过往好处想,当兽人不再野蛮而是变得越来越文明,加入这场不同种族、文化的竞争中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起码建立国家之后,他们不会再肆无忌惮的掠夺和破坏,同样也会与其他的城邦与国家进行贸易、促进交流,哪怕是发动战争也不会轻易屠杀平民。
毕竟就算站在功利的角度去思考,活着的人也是一种财富,要是作为奴隶卖给散提尔堡、塞尔红袍法师立马就能拿到一大笔钱。
所以对于这支兽人的崛起,伊尔明斯特的心情是相当复杂的。
他既欣喜终于有兽人敢站出来反抗格乌什混乱邪恶的统治,同样又担心对方发展壮大之后成为新的威胁。
带着这种既矛盾又复杂的心情,阴影谷的大贤者终于来到了府邸的门前。
还没等守在入口的兽人勇士上前询问,原本紧闭的大门就缓缓打开,从里边走出一位看上去颇为苍老的男性兽人萨满。
要知道作为一个平均寿命不到三十岁的种族,兽人通常是很难活到四十岁以上的。
因为在格乌什那套社会达尔文主义的洗脑下,年轻力壮的兽人总是在暗中窥探着年长兽人的位置。
一旦后者露出破绽或表现出衰弱的迹象,那么他们立马就会将其杀死并取而代之,哪怕是神职人员的牧师也不例外。
是的,你没看错。
格乌什其实跟蜘蛛女神罗丝一样,都在不断鼓励自己的信徒们内斗、自相残杀,认为这样可以筛选出最强者来领导族群永远保持强盛。
殊不知,在一个发达成熟的社会中,老人往往扮演的都是知识、经验的传承者,会把自己一辈子积累的东西教给年轻人。
所以这直接导致了但凡需要一点经验积累的技术和知识,都没办法在兽人之中很好的传承下来。
哪怕是有几个人学会了也有可能在下一次权力更迭中惨死,最终导致该项技术的失传。
小主,
“欢迎你的到来,阴影谷的大贤者,魔法女神的第一选民,伊尔明斯特阁下。”
老兽人萨满率先单手抚胸行了一礼,态度上完全没有普通兽人那种对其他种族的鄙夷跟敌视。
“你是……”
伊尔明斯特显然察觉到了对方身上散发的浓郁元素力量,有些不太确定对方的身份。
老兽人笑着回答道:“我的名字叫莫纳罗,以前是一名牧师,但现在已经成为踏上了元素与灵魂之道的萨满,目前担任大酋长萨尔身边的顾问。请跟我来吧,大酋长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他知道我会来?”
伊尔明斯特明显愣了一下。
“是的。从你进入戎马草原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感知到了你的存在。关于这一点,等你亲眼见到他之后就会明白了。”
说完这句话,莫纳罗便微微一笑转身走在前边带路。
守在周围的兽人勇士见状纷纷低下头向老兽人鞠躬致意。
光从这一点就不难看出,他在这个新政权内部所拥有的威望与崇高地位。
伊尔明斯特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却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紧随其后进入了这座由市政厅改造而成的巨大府邸。
沿途他看到了不少十岁左右的男女孩童正坐在空地上聆听一位萨满传授知识,同样也注意到来自西海岸帝国的人类官僚和学者在讲述要如何从无到有搭建行政系统、如何进行收税、如何帮助愚昧的底层平民掌握包括种田、放牧、捕鱼和各种各样简单的手工业。
毫无疑问,这种对于知识、传承的重视都是在其他兽人部落中永远也不可能看到的景象。
最最重要的是,伊尔明斯特感受到了萨尔的宏大格局与野心。
对方并不是要单纯打造一个封建制或奴隶制的原始国家和信仰的基地,而是在建造一个拥有自我改造和进化能力的国家系统。
这可是连绝大部分人类国家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要知道有国家系统和没有国家系统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可持续性和稳定性。
为什么卡林衫都乱成那个样子,可当夏恩七世回归的那一刻瞬间便恢复了往日的荣光?
为何哈鲁阿在经历了耐瑟瑞尔末期的毁灭性灾难之后还能幸存下来并建立起费伦大陆上最强大的法师国度?
为什么塞尔在红袍法师们如此激烈的内斗下仍旧可以保持相对的完整而从未分裂?
为什么深水城在经历了那么多次的动乱后依旧可以再度崛起成为北地最强大的势力?
原因就在于它们拥有完整的操作系统、成熟的人才选拔机制与官僚制度。
与之截然相反的典型例子就是费伦大陆上其他城邦、国家那样,伴随着一个强人的出现突然兴起,又伴随着强人的死亡突然衰落。
由于统治结构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权力也是围绕着个人或极少数几个家族建立起来的,因此一旦核心出现问题或脆弱的权力平衡被打破,立马就会上演内部争权夺利乃至爆发战争的戏码。
所以光凭建立国家操作系统这一点,就让伊尔明斯特高看萨尔一眼。
带着无比期待的心情,他连续穿过了好几段复杂曲折的小路、长廊和楼梯,最终来到位于三楼的一间会客室。
但刚跨过门槛进入的刹那,伊尔明斯特就迅速锁定了一个老熟人。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
伊尔明斯特瞬间表现出了强烈的警惕。
因为对方不是别人,正是现如今散塔林会和散提尔堡的领导者——傅佐尔·钱伯瑞。
“呵呵,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别忘了,戎马草原和月之海可是接壤的。”月之海暴君冷笑着反问道。
瞬间!
伊尔明斯特似乎有点明白了对方出现在这里的意图,原本绷紧的神经迅速放松下来,一脸不屑的讽刺道:“真不容易,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害怕?不,我只是在向萨尔阁下表达自己的敬意,同时提出一些关于未来的合作意向。毕竟作为邻居,我们互通有无展开贸易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吗?”
傅佐尔·钱伯瑞振振有词的辩解道。
毕竟以他的性格是绝不可能承认自己是真的有点怕了。
尤其是接下来随时可能爆发的神战。
先不说胜负如何,要是一旦对方故意把战场选在散提尔堡附近,那整座城市都有可能会被神明恐怖的力量瞬间夷为平地。
类似的事情在费伦大陆上发生过太多次,光是有详细历史记录的就超过三十次以上。
所以傅佐尔·钱伯瑞必须要先来打探一下萨尔的口风,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稳住对方乃至建立同盟关系。
“哼!贸易?我看是奴隶买卖吧?”
伊尔明斯特不屑的撇了撇嘴。
身为竖琴手同盟的创立者,他太清楚在萨尔统一戎马草原的过程中抓捕了多少俘虏,又是如何进行处理的。
虽然没有血腥残忍的屠杀,但超过三分之一都被当做了奴隶卖掉。
小主,
其中散提尔堡和塞尔的红袍法师就是最大的买家。
毕竟无论是身强力壮天生就是战士的野蛮人,还是像兽人、豺狼人、食人魔、熊地精、大地精这些稍加训练就能形成不错战斗力的怪物,都可以迅速转化成为其军队中的士兵。
而且奴隶根本不需要支付任何薪水,只需要填饱他们的肚子并发放武器装备,即便战死也可以复活成亡灵继续为主人服务。
在这方面,不管是散提尔堡还是红袍法师都是不折不扣的专家。
尤其是在萨扎斯坦与其他首席撕破脸爆发内战之后,双方为了增加自己的兵力都在玩命的征兵、挖坟,把活人和死后尸体全部利用起来。
某些战争中甚至出现了孙子、儿子、父亲、祖父、曾祖父、高祖父等好几代人、全家老少一起出现在战场上的奇景。
地狱笑话了属于是。
伊尔明斯特与这些邪恶阵营的家伙争斗了一辈子,显然非常清楚眼前这位月之海暴君是个什么德行。
傅佐尔·钱伯瑞则振振有词的反驳道:“买卖奴隶怎么了?
我这可是在拯救他们的生命。
否则你以为这些战俘能在坚决不肯服从萨尔阁下的领导,而且整个戎马草原都缺少食物补给的情况下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