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被别人居高临下的鄙视是什么时候?
尹尔明斯特显然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因为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做过牧羊人、强盗、盗贼,直至亲眼目睹一条龙摧毁了自己的故乡,然后被引导着走上法师之路。
在这段时间里,他锻炼出了不错的剑术、扒窃与潜行技巧。
而这些技巧在未来的冒险生活中也给了他非常巨大的帮助。
即便是在前往迷斯·卓诺求学的那些年,面对极度高傲自负的精灵高等法师们,尹尔明斯特也从未遭受过像今天这样赤裸裸毫不掩饰的蔑视。
毕竟他当时已经被魔法变化成了精灵的形象,而且是个美丽、优雅、漂亮的女性,并跟二代魔法女神做了些零距离不可描述的事情。
至于迷斯·卓诺陷落之后,他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魔法力量,并且还有魔法女神选民身份的加持,不管是谁见到都会礼让三分。
就连那些最强大的敌人,对其更多的也是忌惮跟畏惧。
在动荡之年,尹尔明斯特甚至凭借女神封存在自己体内的神力与神性,亲自对上了暴政之神班恩的圣者。
凭借这股力量,他把已经陨落的二代魔法女神以魔网本质的元素之灵召唤出来,成功粉碎了黑暗君主的企图。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所以很多人才会误认为他是现如今费伦大陆所有活跃传奇法师中,最接近神只的一个。
尽管尹尔明斯特却非常清楚,自己跟真正的神明有着无法逾越的巨大鸿沟。
可这却并不妨碍他享受这种巨大名声所带来的各种好处,尤其是像曼松、萨扎斯坦这类同样掌握强大魔法力量敌人的敬畏。
但现在,最让这位阴影谷大贤者无法接受的是,他居然被年龄可能还没有自己一个零头大的后辈,当成了愚昧、愚蠢且无知的顽固老头子。
尤其是那从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怜悯,就像一根锋利无比的针,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心和一直以来的骄傲自负。
强烈的愤怒情绪就像被点着的干草一样迅速燃烧,而且怎么也压制不下去。
简单总结起来就是破大防了。
左思无疑察觉到了这一点,立刻大笑着调侃道:“哈哈哈哈!你生气了?
生气就对了!
知道你最令人感到讨厌的是哪一点吗?
就是这种居高临下总是以贤者、前辈、过来人的姿态去教训其他人的嘴脸。
你总是站在经验主义的角度上,错误的认为在过去几百年费伦大陆的原始、野蛮、混乱和权力高度分散是一种常态。
觉得维持现有城邦林立、每块领地和村庄互不统属才能体现所谓的自由意志。
殊不知,那只是这片土地上数万年历史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小段,更代表不了未来的发展趋势。
确切地说,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政治,什么是经济发展的规律,更不懂得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民众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当然,这并不怪你。
因为很多时候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内心之中在渴望着什么。
毕竟在此之前,费伦大路上从未诞生过一个政治和经济高度统一的庞大国家,也从未出现过长达十几年乃至几十年从未发生过动荡的稳定政权。
而我要做的,就是把这种可能性展示出来。
也许我建立的国度有一天也会像耐色瑞尔、尹玛斯卡那样在数百年乃至上千年后最终走向崩溃、灭亡。
但这却能在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内心之中种下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会像黑暗中的烛光,为帝国崩溃之后陷入战乱、饥荒和苦难的人民照亮前进的道路。
后来所有的领导人和统治者,都会以恢复我亲手创立的这个帝国为自己毕生所追求的最高目标。
你以为我正在做的事情是为了满足自己对于权力和统治的渴望?
不!
我真正想干的是提高这个世界最底层民众对于美好生活的预期!
让他们明白什么才是生活,而不是拼尽全力也仅仅只是像现在这样,勉强半死不活维持着最基本的生存。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丝毫不在乎你和竖琴手同盟的敌对态度。
毕竟这一次,你们所扮演的角色是秩序的破坏者,站在了大多数人利益的对立面。
我才是站在多数的人一方。”
“哼!那就让我们走着瞧!”
尹尔明斯特熄灭了烟斗里的余尽,表现出其性格中极度顽固的一面。
也许是见识过太多人被权力腐蚀后的样子,所以他打心底里反对建立过于庞大的国家,并认为那样最终只会导致权力向少数权贵集中,进而产生可怕的腐败、压迫和奴役。
当然,从很大程度上来说,他这种想法也没有错。
越是国土面积庞大和人口众多的国家,越需要打造一个复杂且严谨的统治体系。
而这个体系一旦完成,权力和财富势必会开始源源不断向特权阶级手中汇聚。
不管这个阶级是官僚还是贵族,又或者是主导资本的商人;
小主,
也不论这个国家采取了什么样的制度。
最终当既得利益集团形成垄断之后,国家就会彻底沦为其压榨和奴役普通人的工具。
此时此刻,国家机器的力量越是强大,给底层民众造成的危害就越严重。
至于钱权交易而滋生的腐败更是一个近乎无解的难题。
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种政治体系可以杜绝内部的腐败问题。
无论是在艾拉斯卓领导下的银月联盟,还是正义之神提尔教会主导的无冬城,又或是被认为司法系统相对廉洁的深水城,其内部官僚的腐败问题都相当严重。
毕竟大部分人的本性都是自私且贪婪的。
尤其在缺乏有效监管手段的情况下,很多掌握实权的官僚可以随心所欲钻法律的空子来为自己谋利。
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人,左思非常清楚光靠司法系统是永远也不可能消除腐败。
无论这个司法系统有多么独立且廉洁公正,能做到有效抑制腐败的扩散就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细数地球上的近代国家,压根就没有一个是靠法律手段来完成对内部大规模系统性腐败的清理,通常采取的都是政治手段。
所以他选择让处于权力体系之外的不死巫妖们来负责监督,并划出一道不可逾越的红线。
一旦有权贵跨过这条红线,那么等待他们的就不再是司法的审判,而是可能会波及到整个家族的人间蒸发。
尽管左思也不太清楚自己搞的这套以威慑为主的监督系究竟能够维持多久,但至少现阶段还是很好用的。
也许未来可以考虑把烁油移动终端加进去作为一种监控补充。
随着尹尔明斯特被刺激的动了肝火,两人之间很快便陷入了长达十几分钟的沉默。
如果换成是以前旅店客流人少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异样可能很快便会被坐在十几米之外的贾西拉与卡立德察觉到。
不过由于最近沙洛佛克手下的强盗正在肆虐,因此友善之臂旅馆内挤满了被吓到暂时不敢外出的商人和车队。
一眼望去,整个大厅都乱糟糟的。
其中有些比较倒霉的已经被困在这里好多天了,心情可以说是糟糕到了极点,稍微有点磕磕碰碰便会立马引发冲突跟谩骂,严重点的还会爆发斗殴。
得亏班特力·镜影是一名实力不俗的侏儒法师,往往能在事态发展到不可挽回之前出手制止。
否则换成一般的旅店老板,恐怕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厅里的客人们在物理上打成一片了。
趁着这会儿功夫,左思饶有兴致打量着不远处曾经有过合作的贾西拉,发现这位半精灵德鲁尹比几年前变得更加成熟且有女人味。
尤其是那种美丽中略微带着点强势与野性的气质,很容易让荷尔蒙分泌旺盛的男性产生征服欲望。
再加上“人妻”这个在许多老色批眼中的加分项……
难怪能让巴尔之子阿伯戴尔初次见面就在内心之中对其产生想法。
才短短几分钟左右,卡立德就不得不出面打发走了好几个见色起意,前来搭讪、骚扰自己妻子的家伙。
“你难道不打算去个他们打个招呼吗?”
尹尔明斯特明显已经平静了下来,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
左思轻笑着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我跟贾西拉和卡立德上次分别的时候闹得可不太愉快。
相信他们应该不会想要在这个时间点上看到我的出现。
更何况,你知道我在友善之臂现身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会给原本就复杂的局势带来多少变数吗?
至少博德之门的公爵们会紧张的要死,那些潜伏在暗中伺机而动的势力也会因此改变他们原本的计划。
这就好像你前两天故意隐藏身份去接葛立安的养子,道理其实是一样的。
在这场游戏中,我们都不太适合亲自下场。”
“你怎么知道我去接触葛立安的养子了?难道……队伍里那两个散塔林会的探子是你安排得!”尹尔明斯特略显惊讶的问。
“不,不,不,千万不要把我想的那么无聊。
事实上那只是散塔林会黑暗情报网的正常运作方式,与我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我也不依赖他们传递的情报。
因为无论是阿伯戴尔还是爱蒙,对于我来说都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身上所背负残酷、黑暗和血腥的命运,也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相信我,不管你想要给巴尔之子施加怎样的影响,最终得到的结果都必然是失败。
谋杀之神的神性和神力决定了他们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所有的巴尔之子都必须参加到这场杀戮与死亡的盛宴中。
而且一旦他们死亡,灵魂就会被吸纳进鲜血的王座中,根本没办法通过其他任何方法复活。
更无法进入朦胧之域前往自己信奉神明所在的国度成为祈并者。
唯一能够摆脱这种悲惨命运的方法,就是杀光其他兄弟姐妹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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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左思始终盯着对方的眼睛,想要判断出这位魔法女神的选民对于鲜血王座的真相究竟知道多少。
就像他刚才描述的那样,巴尔之子最可悲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没得选择,同样也没办法像普通人那样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就在尹尔明斯特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旅店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紧跟着好几个人从外面跑进来大喊道:“不……不好了!外面有人打起来了!有个不知名的法师正在施法!他已经杀了两个守卫!”
“什么?谁!谁敢在我的地盘上杀人!而且杀的还是守卫?”
坐在吧台前向一位旅客推销自制低级魔法物品的旅店老板——班特力·镜影勐地跳起来,满脸都是震惊和愤怒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