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她想起了什么,转头对侯妈妈说道:“在外处处要用到钱,去卧房的桌子上给大少奶奶拿着银钱。”
姜柚这才看清了杜氏的脸,很瘦,肤色苍白,两颊都有些凹陷,不过从五官中还是能窥见年轻时的风采。
侯妈妈压下心里的不忿:“是。”
她的脚步放得有些重,像在发泄什么似的,走到旁边的卧房内,在桌子上看见了杜氏提前准备好的红木雕花盒子。
侯妈妈眼珠一转,见四下无人,偷偷地打开盒子看了一眼。
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六摞银元,十块一摞,一共有六十块银元,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簪子、银尖子、手镯之类的首饰,金的、银的、翡翠的都有,都是“裕记”或者“久记”这种有名的老铺子打的。
侯妈妈嫉妒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当初要不是被横插一脚,现在嫁给大少爷的就是她家萍儿了,这些好东西也都是她们的了!
她忿忿不平地合上盖子,故意没把锁扣扣上。
“大少奶奶。”侯妈妈捧着盒子走到姜柚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东西贵重,您可拿好了。”
看着这不真诚的笑,姜柚就知道她要搞事情。
果不其然,她伸手去接盒子,指尖还没碰到,侯妈妈却故意先一步松了手,那红木盒子直直地朝地方摔去。
侯妈妈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笑,翡翠易碎,这样一摔,再跟其他金银饰和大洋一撞,全都得碎成几截!
姜柚早有防备,表情很淡定,避开侯妈妈故意拉扯的手,只微微一弯腰,就眼疾手快地把快速下坠的木盒子捞了回来。
她直起身子,抢在侯妈妈面前,用十分真诚的语气对杜氏说道:“母亲,您这里要不要多选几个人来伺候,我看看侯妈妈的手脚不太利索了,拿个盒子都能摔了,恐怕伺候不好。”
侯妈妈连忙反驳道:“大少奶奶这说的什么话!明明是你没有拿稳,怎么能怪到我身上呢!”
“侯妈妈这说的什么话?”姜柚一脸吃惊,完全不接她的茬,坚持自己的观点:“我没有怪你呀,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我只是担心你状态不好,不能伺候好母亲而已。”
她看了一眼没扣好的锁扣,继续冷静地输出:“还有你看,这锁扣你都忘了扣好,这可不只是手脚不利索的问题了,可是连记性都不太好了,还好这次只是忘了扣锁扣,以后伺候的时候要是再忘了别的重要的事可怎么办?”
杜氏的目光落到盒子的锁扣上。
急赤白脸的侯妈妈立刻开始哭天喊地地抹眼泪:“太太呀!您可得给我做主啊!大少奶奶说这些话,简直就是在戳我的心窝子啊!我在您身边伺候了快四十年,可从来没犯过这种错呀!”
姜柚好整以暇地站着,笑眯眯地看着她撒泼。
“大娘这里好生热闹,这是在做什么?”
“母亲,这是怎么了?”
这时,一道低沉的男声和一道清朗的少年音忽然同时在门外响起。
姜柚转头看去,看见了正并肩往屋里走的闻霆和闻承。
闻霆眉目英挺,眸光清冷,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细框的眼镜,身穿深色西装,条纹领带挺括,衬得他愈发矜贵从容,气质卓然。
闻承的眉眼俊秀,朝气蓬勃,今日没有穿学生装,而是穿着一件及小腿的方胜纹湖蓝色长衫,风吹起下摆,看起来就是一个自由飒沓的少年。
一直不动的闻钦被惊动了,白雾弥漫开,身形变大了许多,毛茸茸的白猫猫麻利地挪蹭上去,给姜柚来了一个抱脸杀。
这是他的,不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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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忽然被雾气遮挡的姜柚:“……”
闻承眼前一亮,脚步轻快地走到姜柚面前,挠了挠头,乖乖地唤了一声:“嫂嫂。”
姜柚看不清他的脸,面不改色地朝他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六弟。”
闻承还挺喜欢这个嫂嫂的,长得小小的,看起来漂漂亮亮、温温柔柔的,虽然形容不出来,但给他的感觉很舒服,跟家里其他嫂嫂和姐妹给他的感觉都不一样。
系统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会一脸怜爱地说一句:孩子,承认吧,你就是个看脸的颜狗罢了!!!
闻霆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姜柚身上转了一圈,见她没事,这才跨过门槛,看向杜氏,似笑非笑地说道:“我还以为是谁如此没有体统,居然在大娘你的院子里大呼小叫的。”
只一句话,侯妈妈连忙闭上了嘴,不敢干嚎出声,只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抹着硬挤出来的眼泪。
“二爷恕罪,六爷恕罪。”她的脸都挤得发皱,看起来像是干巴巴的老树皮一样,告罪一声,假惺惺地说道:“只是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没老糊涂,没做过的事实在不敢承认,那锁扣明明就是扣好的,大少奶奶说那种话,简直就是莫须有的栽赃啊!”
“不可能。”闻承立刻看向杜氏,反驳道:“母亲,嫂嫂性子这般好,肯定不会说什么不好的话的,肯定是侯妈妈理解错了。”
刚才他和二哥在院子外面都听见了。
闻承看向闻霆寻求认同:“对吧,二哥?”
按理来说,大房的事,以闻霆的身份不好多说什么,但他笑了笑,从容地应道:“六弟说得有道理,许是有什么误会。”
“不过连曹大夫都夸大嫂细心,数百个抽斗柜里的药材都能记住,这小小的锁扣有没有锁好,她应该不会看错吧。”
杜氏转动佛珠的手一顿。
见没人站在自己这边,侯妈妈的脸都青了,刚才姜柚说到锁扣没扣好,她心里就是一咯噔,一心想把这件事胡搅蛮缠过去。
杜氏的目光如针一般落在侯妈妈脸上,见她的表情越来越心虚,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了眼睛,冷声呵斥道:“够了,侯妈妈年纪大了,罚三个月月钱,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吧。”
侯妈妈好歹伺候了杜氏快四十年,还是有一定感情基础的,而且虽然侯妈妈在其他下人面前作威作福,但在杜氏面前,一直都是做低伏小,谨小慎微的。
从杜氏的角度来说,她就是个相处多年,用着顺手的贴心下人。
只不过侯妈妈现在年纪大了,越来越拎不清了,加上一直记恨姜柚,而且从来没被她用如此蔑视的态度对待过,不然也不会头脑发热,当着杜氏的面就敢做出这种事,还闹得连闻霆和闻承都知道了。
那装着银元和首饰的盒子是杜氏亲自准备的,锁扣到底有没有扣好,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被扣月钱比要了侯妈妈的命还让她难受,更何况她还答应了萍儿,这个月月钱下来之后给她买那对银耳环呢。
她还想上前跟杜氏讨饶,但杜氏已经扭过头去不看她了,再一对上闻霆冰凉如刀的眼神,她缩了缩脖子,只好垂着脑袋服软:“是,多谢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