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现代提瓦特(九)

……

无端打了个喷嚏的流浪者不知道,某大龄未婚男子恼羞成怒之下,竟在那之后向主掌教育业的须弥掌权者,主动检举自己公司非法雇佣未成年,并成功将自己的某未成年同事送进教育局里接受了一通批评教育。

真乃不惜自损一千也要杀敌八百,交罚款的时候对着同时被教育局押走的未成年同事那笑得叫一个开心啊……

……

丹羽觉得今日的鹿守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他看着对方摸着手机像是在打字和谁聊天,全程面无表情的。

倒不是说玩手机面无表情有什么问题,只是怎么感觉鹿守这副神情,就好像……眼里什么也没有一样。

他和同样察觉出不对劲的桂木在流浪者对面坐下,皱眉询问他:“阿散,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流浪者直到此时,才终于正视向他们两人,看着两人带着担忧与关怀的眼神,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里真不愧是理想中的世界啊……

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他,自始至终都生活在幸福之中,未曾经历失去与背叛,未曾踏上错误的道路,未曾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他对这个理想的世界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切身体会到这份可称美满的记忆后……多少还是让他感到些许不适的。

再见原本早已永别的故人,他却仿佛镜里看花一样,与他们相隔着无法坦诚言说的鸿沟,也该是如此吧……此刻装在这个身体里的这个意识,也确实和他们不同属于另一个世界,这段幸福美满的人生……也从来都不是属于他的东西。

……

……但是为什么呢?

……

……他还是忍不住张了张口,不由得对眼前之人问道——

“如果……如果那时的事情再次发生,如果知道自己注定的命运,你们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吗?”

丹羽与桂木对视一眼,两人都一脸疑惑,他看向低垂着眼眸、神情不明的流浪者,尝试询问道:“呃……你指的是哪件事?”

流浪者停顿了下,回想着这个世界的往事,借着相似的例子来描述他想说的故事:“……就是,我六岁那年,你们把我寄宿在空的家里,是因为工厂发生的重大事故,让你们都陷入了无暇顾及我的忙碌之中,更怕那些因为摄入有害气体陷入病危的工人家属上门来闹事……”

当时发生的事也同样让丹羽、桂木两人至今记忆犹新,丹羽摸着后脑勺回想道:“那件事啊……还好最后请到了须弥集团的帮助,有他们强大的医疗技术才幸运的救回了所有人……”

“那如果真的有人因此死掉了呢?”流浪者打断了他的话道。

丹羽:“……”

流浪者:“如果死去的工人,他们的家属因此愤怒的要你偿命呢?”

丹羽:“呃……再怎么样我也并不是触犯法规要落得被枪毙的下场啊……”

“如果连所谓的高官、执法人都要你以死谢罪呢?”流浪者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语气变得过激了些。

丹羽与桂木又对视一眼,都有些手足无措,不明白他在激动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相顾无言,沉默不语。

流浪者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下,才再度开口道:“抱歉,麻烦先别打断我的话,我只是……做个假设而已。”

“如果……如果真的有人因此丧命,如果那些人叫嚷着要负责人偿命,如果连所谓的高层也只想着自己的利益,不在乎需要拿谁的命去息事宁人呢……”

当年面临的那种窒息,事到如今再去想,其实即使那日他成功借助世界树删除了自己,即使大炉的关闭不必牺牲谁人的性命,那丹羽就能成功活下来了吗?

……不可能的,无论那位公正不阿的目付大人是否是因为妖刀的影响,才同意让桂木顶替自己去死,但丹羽绝不可能这样做。

撕开虚假的美好,他才真正看到了丑陋的人性,踏鞴砂的大炉冶炼的不止是矿石,还有刀匠工人的生命力,底层人民被当做消耗品用于消化魔神遗骸带来的危害,踏在这些与短寿和病痛相伴的同胞们之上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却只一昧贪求着副产物带来的金钱价值……

没有谁不知道这一行业本身就带有隐患,不过是贫民为了金钱甘愿接受这种慢性鸠毒,不过是不需要自己亲身涉险的大人物,连居住地都选在遥远的稻妻城,不过是由此诞生的雷电五传以外表华美的铸造梦想、与神授人予的尊名伟业,遮蔽了愚民的双眼,让人们自发推崇这一行业,也让被高温与「祟神」灼烧出一身斑驳伤痕的工人们,还将这当做同属家人的徽记……

曾经以为被丹羽背叛的他,也将丹羽当作那些沽名钓誉的小人,小人能通过畏罪潜逃的方式苟活于世,可丹羽不是,就像他主动会站出来,想要自己带着装置进入炉心一样,高洁善良的人往往下场更可悲,他会把引入新技术造成的伤亡罪责都归咎于自身,他也无法去告知民众真相,让人民因为恐惧而彻底放弃锻造业,那样的话,才是真正放任「祟神」危害整个稻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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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总会比恶人顾虑更多,畏首畏尾的结果便是以他自己的牺牲去成全他人的谋划,更是因为他会受良心的折磨,对那些因此而亡的人们愧疚于心,哪怕他当初引入新技术也是希望能带来好的结果。

丹羽不会让诸如桂木这样的忠良下属替他去死,也不会逃避那些工人家属对他的愤恨与指责,他会被他的同胞们推着、然后自愿地走上刑场……

……无论他如何删除自己,他都不可能救得了丹羽。

人世嘈杂喧闹得令人偶都能感受到何为窒息般的痛苦,人性的百味陈杂令人偶都觉得丑恶作呕,善与恶,错与对,这些斑驳不堪的情感曾经令他痛苦得一度想要抹清所有,让自己回归一无所知、亦一无所有的白纸……

坐在他对面的丹羽有些为难地挠挠头,斟酌着回答道:“呃,我想我首先得去找枫丹的律师让这种高层自己下狱去吧……咳咳,我们法治社会,一切还是要依法办事的,不过如果那次事件真的出现伤亡者,我也会背负起这份责任,刑事责任暂且不谈,我个人会尽力去弥补那些家属的……”

桂木点头拍拍他的肩,跟着道:“我也会这样的,怎么说我这个领班也算个高层、算个小负责人了!”

丹羽哈哈笑了几声,对他道:“那有你陪着我可放心了,毕竟真的上门去对人家说什么弥补,可能还会被情绪激动的家属乱棍打一顿,以你这常年锻炼的身板到时候至少能带我跑路吧?”

桂木:“那我可得全副武装再上阵了,毕竟想来丹羽大人你就算被打一顿、被人说不要你假惺惺来做什么补偿的,你也不会就此放弃的吧?那可得是多次上门主动找打了,搞不好第二次上门人家连棍子都提前备在手边了!”

丹羽:“嗐,想补偿人家那肯定是尽量常年多关照,毕竟工厂里做工的工人多半都是一家的顶梁柱,如果让人家小孩没了爸妈、让老人家没了儿女,那我可真是罪大恶极……”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畅谈着并未实现的事,流浪者却是越听脸上越不虞,忍不住低声闷闷道:“一个两个都善良得跟傻子一样……”

丹羽没太听清他说了什么,疑惑问他:“怎么了?”

流浪者看他这一脸无知无觉的模样,愈加烦躁起来,控制不住语气带着些怒意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道:“我说、就是因为你们这样不顾自身的愚蠢善良,我才会讨厌所谓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