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不断有百姓挑水路过，水洒到路面，又湿又冷。

顾大郎心想，这回不知能不能扛过去，死了也好，死了就不再受这人间磨难。

正在他思索生死大事时，一把黄鹂似的嗓音压得有些低，惊奇道：“喂，小乞丐，你还在这里啊？”

顾大郎身子一僵。

这个声音，他很熟悉，梦里他听过千万次，哭的，笑的，难过的，开心的……

他缓缓转过头，脑袋沉重，眼尾泛红，望着面前的小公子，像是又在做梦。

小公子一笑，露出一对酒窝：“小乞丐，你吃饭了吗？”

顾大郎茫然地望着她，无法言语。

上一回匆忙，他没有细看这位小公子，可这回细细打量，便一眼看穿小公子是女扮男装的。

小公子见他不回答，便走开。

顾大郎伸出手，干裂的嘴唇蠕动，无声地说：“你别走。”

他望着这个在梦里改变他命运的窈窕背影，双眼无助。

他以为小公子走了，哪知道，不一会儿，小公子又跑回来，手里捧着两个热气腾腾的油酥饼：

“快吃！”

顾大郎愣愣的，接过油酥饼，狼吞虎咽。

地痞混混想冲过来抢走油酥饼，可看看那小公子精致华贵的丝绸衣衫，只舔了舔嘴巴，硬是没挪步。

顾大郎吃完两个饼子，肚子里有了货，脑子也能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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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掐了自己一把，疼，这不是梦。

为了验证梦境，他小心翼翼问：“王采芙？”

小公子脸色大变，惊慌失措，左顾右盼，没有看到来抓她的侍卫，微微松口气，压低声音问：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顾大郎目瞪口呆。

梦境竟然与现实重合了！

他忽然泪流满面，完好的那只手紧紧抓住王采芙的手，激动地说：“采芙，我是你相公啊！你带我走！带我逃离这里！”

王采芙吓得脸色发白，用力甩开他的手，慌慌张张掏出帕子擦手，但乞丐抓过的地方，好像始终散发着脏臭的气味，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喝骂道：“放肆！你疯了吧？你一个小乞丐，竟敢说是我的……我的……你这个疯子！”

她转身就跑。

顾大郎哪里能让她跑了。

王采芙此刻，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他用力抱住王采芙的双腿，极快地说：“我不仅知道你是王采芙，我还知道你的真实身世，你其实不是王家长房的庶女，你本该是你嫡母的亲侄女，这事你一问你嫡母便知！

当今皇帝不是太后的亲子，其实是王家长房的庶子，太后和你嫡母皆知！

还有我，我本是太后的亲生儿子，是你嫡母给太后接生时，狸猫换太子，把王家庶子跟我调换了！

王采芙，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带我走，我可以跟他们对质！”

王采芙本就被他的行为吓哭了，再听他的话，吓得面无人色，忍耐着他的肮脏，用力拽他的头发，一条腿拔出来，用力踹他的脸。

顾大郎本就是强弩之末，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不久便晕了过去。

王采芙得以脱身，逃得比兔子还快。

地痞混混气急败坏，哪里管顾大郎是真晕还是假晕，只恨他吓跑了大施主，好生一顿暴打。

顾大郎病得昏昏沉沉，少不了挨打，却没有了绝望。

那王采芙是个心善的，嘴巴也不严实，最是亲近王太后，一定会将他的话转告给王太后。

只要王太后查证，他的身世便会浮出水面。

他会成为皇帝，到时候，他会用最残忍的酷刑折磨死地痞混混，他会杀光所有欺辱过他的人。

他还要找到当年打断他一条腿和一只手的“贵人老爷”，剁掉他的四肢，将他做成人彘，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会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富贵，有吃不完的珍馐美食，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还会有无数美人费尽心思爬上他的龙榻……

顾大郎盼啊盼，靠着对未来的美好幻想撑过一日又一日。

盼到快要绝望，质疑他之前的梦只是梦时，终于盼来宫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