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斩在脖脊。
冬葬不偏不倚地嵌入天水长拼死留下的伤口,然而刀刃卡在骨间却不得寸进。
呵。
一阵失落涌上洛云图的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她就能做到。
是,这样么……
悲郁在洛云图身上一闪而逝,转变成一阵决然。
自指尖绽出光芒,在奇迹涌出的一刹,躯体也同时开始破碎,眨眼的功夫崩解已经覆盖了整条手臂,刀刃一正,再度发力。
斩落真神的一剑,就必须染指远超凡人所能承载的力量。
以死作凭,承此一剑。
原来是一副光景么,为了抵达神前他们付出了太多,而今这一剑了。
或许该结束了,我这条贱烂的生命。
“洛云图不要!!!”
梅洛卡的喊声令洛云图一怔,恍惚的刹那,时机转瞬即逝,苍白的无面人做出还击,一拳打在刀刃上阻止了斩首,又一拳自下方向洛云图推出。
形神玄用险而又险的救了洛云图一条小命,然而苍白的无面人不会再给出更好的机会了。
洛云图紧闭着半只眼,遏制住眼皮的跳动,手臂久久未能恢复原貌从满手的裂口溢散出纯白的亮光,缓缓闭合。
浮生和梅洛卡重新顶了去,遏制住苍白无面人的反击。
归无心仍站在原地,每多动一分都会剧痛万分,但这并不是她不动的理由。
没人敢上去为其治疗,武者的保命手段谁也不好插手。
归无心在思考,刚才的一拳、一剑,乃至这场战斗的所有
弑神的招数应当是什么模样?
一个十分学者式的狂想,正如创造她的人曾日日夜夜地为此构思。
为了早就足以弑神的兵器,“归无心”应运而生。
人造生命,尺恒最臭名昭着的成果,时至今日这项技术还在梅洛卡的手中发光发热。
想要弑神,就要有超越常识的强大,因此她对剑的理解无与伦比。
想要弑神,就必须有打破规则的力量,于是她获得了与秩序相悖的能力。
想要弑神,就得能够承受真神的绝杀,所以她要有不死的身躯。
而神还有祂们的神国,那她也要有凡人的领域。
“第五兵座,国度。”
黑色的死亡气息下沉,自大地铺开漫向四野。
“天地倒置,神人同命!”
一力翻天震地,真正的怪物横空出世。
归无心双臂大张,嘴角的狂笑疯癫地咧开。
凌乱的头发冲天而起,她动起来就要牵动风暴。
一声声的雷鸣的脉搏如擂鼓般轰隆作响,仿佛压在天空笼罩着国度之内的所有。
空气、肌肉、尘埃,一切有形有质的都在不可视的极意中震颤。
嘭!嘭!嘭!
连出三拳,一拳一拳向着苍白的无面人落下,一拳比一拳更具天崩地裂的威能,仅凭肉体使出能够崩殒日轮的破坏力。
苍白的无面人一式双龙出海,两发拳意尽数坍缩,真神之躯承受着专为破坏降生的伟力。
穿过轰鸣的爆破,黄金的双瞳一扫,归无心那具震撼的形骸当即出现在苍白无面人的眼前,甚至一拳轰在了祂的胸口,那些裂隙不断扩大。
小主,
拳头的下落掀起震聋发聩的轰鸣,随后回荡在天地间的只有猖狂的大笑。
难以置信,一具遭受的伤早够死无葬身之地的残废之躯,还能发起这般令人发指的攻势。
「不错的武艺,是因为刚才张开的领域么。」
武者与武者的拳相撞,屈与直的手臂炸响,没有一人想要退步让二人走入不死不休的搏杀。
归无心摁着苍白的无面人飞出,登神的武者竟落入下风,无数拳意在归无心的掌心迸发。
比炮火更猛烈,比死亡更盛大的轰鸣,开始了——
“该死、该死、该死。”
无量在岸上奔跑,比起天上那场决斗的胜负,他现在要解决更要紧的大事。
战场向海岸基地靠了过去,照这样下去先前的一切准备都将功亏一篑,如果祭祀的高台被摧毁,哪怕几人最终赢下战斗也失去了逃离边境的机会。
不出所料的,一道攻击从战局中倾泻,轰鸣的拳势往海岸基地飞去。
无量飞也似的冲到海防坝上,拦在攻击轨迹的半路中张开双臂。
遮天蔽日的空间之光拉开帷幕,接住真神战斗的余波,空间如网一般收缩与拉伸。
击穿一层层空间之“网”,真神的拳势还在滚滚向前,最终尽数没入空间“盒子”内。
无量倒飞而出,手中巴掌大的“盒子”震颤,庞大的能量不断地冲击着它的极限,一旦无法承受自己的性命连同所有人回归的希望都将破灭。
关上!
“盒子”已经安静了下来,在无量手中缓缓消散。
“真要命啊。”
他无喜无悲地抬头,苍白的无面人与祂四目相对。
十米之距,苍白的无面人奋劲挥拳。
死亡。
这是面对真神时,无量脑子里第一个正崩出来的词。
毫无疑问,他是个庸才,或许曾经不是。
但他已经卡在这个境界整整50年了,他属于江郎才尽的那类人。
这个世界很残酷。
不天才的就要等死,天才就要赶着去送死,等用人命累砌出战果,人们再草率地盖棺定论,理所当然地说:胜利是必然的。
可那是真神啊,你要怎么去赢。那些奇迹如你所知的无法复刻。
你甘心么?
来吧,你不是一直等着这一刻吗?
在生死一线去体悟,唤醒那份真正属于你的本质。
赢,或者死。
来一场不天才就玩命的游戏。
无量从澎湃的心潮中抽离出冰冷的理智,血液的温度还在体内流淌,一刻不休。
苍白的无面人动了,傲立于凡人之上的武艺,摧枯拉朽的拳势向无量袭来。
六枚“盒子”扩展拼接,轮番接下真神的的攻击。
时间在无量眼中从未有过如此的漫长,他看清了每一次能力的破碎,再毫厘不差地让新的盒子接替,层层嵌套。
十米的距离如银河般漫长。
他打开了空间多少次了?
七十九次。
现在苍白无面人的攻击已经停在了无量眼珠之前。
结束了么。
空间易转,真神止步。
「空间神通·无量」
展开。
是时候了断一切了。
无量抬起头,绚烂星河、无尽的深空,须弥的空间扩张。
苍白的无面人振臂一拳击穿宝间,挣脱封禁逃离。
然而当神通被破除,海无量身后的高耸的基地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
在苍白无面人的身后,染血的浮生驱使着愤怒的龙炎,向着落回地面苍白无面人扑去。
苍白的无面人躲闪,结果正中归无心狂暴的一脚。
赤血的龙剑自火中凝聚,飞到浮生的手中,梅洛卡一道弑君斩下,延展的渊影将浮生吞没,传送到苍白无面人的身后。
“喂!”
无量喊了一声,梅洛卡却置若罔闻。
“该轮到我了,然后是你。”
无量只是笑着说完,飞离原地。
空间在他的手心膨胀收缩、扩展和吞并,像是一个个闪烁而过的光斑。
他的影子拖在地上,洒满人间,扭曲张舞,仿佛有一千只恶魔在其中咆哮。
“恶该显了。”
从无量的身后,一只只利爪撕开空间。
数之不尽的邪魔藏匿在他身后,日日夜夜追索着他的性命不得片刻安寝。
亚空的牢笼,虚诞的恶灵,今日向人间问好。
铺天盖地的邪魔涌出,向着苍白的无面人席卷而来,当然,当然,身处风暴中心,无量自然不的幸免。
“回头见了,真神。”
无量向下坠去,他的影子吞没了自己,然而他的消失并不能让邪魔们的狂欢中止,亚空的门户仍然大开。
苍白的无面人挥拳,击碎那些疯狂而无理智的鬼影,但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源源不断、无穷无尽,即使是祂也难以一口气解决。
这片刻的功夫,它们就像瘟疫和虫群疯狂扩散。
与此同时,更为恐怖的气息,正嗅着人世的气味,向着此世靠近。
必须将那扇“门”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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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的无面人毫不在意自身受到伤害,自己逆着怪海一路向上。
震死身上撕咬自己的无数邪魔,苍白的无面人终究来到了门扉面前。
然而,苍白的无面人终究慢了一步,无量最大的债主早已寻味而来。
巨大的裂隙自空间的背面蔓延开来,亚空的牢笼再也无法将其束缚。
苍白的无面人一拳将空间的裂隙打崩,将遗失自我的魂灵再次放逐。
但仅是这一刹的接触,通道对面的邪魔便吞下了祂的一只手臂。
失去本源的支撑,那位“大债主”挤入现实世界的小块肢体被苍白的无面人瞬间反杀。
自始至终,那恐怖的存在都未显露真容,仅是一个照面就将苍白的无面人重创。
可随着入口的崩塌,亚空间再度与现实隔绝。
这也意味着,被卷入了亚空间的海无量,也同样永远失去了原路返回的机会。
“混蛋!!!”
怒吼的龙炎不顾一切地挥霍,龙脉的共鸣在此刻冲到了顶点。
一只手臂的苍白无面人依旧能施展武技,祂的意志从不因伤残而却步。
无论浮生如何呐喊,她的攻击无法打败她的对手,也就不会业已牺牲的队友。
一条命换一只手,值吗?
还是用这种可笑的方式。
已经没有人来回答这个问题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只有一个不曾改变的想法。
绝不能输。
“归无心,你还在等什么!”
洛云图大喊着,抓住这个同伴拼死争取来的片刻优势。
早已构筑完成的无极剑抛向天空,纯白大剑一路穿刺,横跨长空与天穹。
一道墨色一闪,玄黑之剑并入无极的锋芒,弑君者刻下颠覆伦常的法条,此为天命所归。
持火者抬手高举,以锻改之术调衡,古老的神器得以再现旧日的锋芒。
盛怒的龙爵奉上赤炎,偏转这道从天穹上滑落的星辰,将赐死的剑钉入武者的胸膛。
失去了一只手的苍白无面人无从阻挡,而弑神的人形兵器握上剑柄。
所有人中,她最疯癫。
所有人中,她最冷静。
也只有她最适合接过这最后一棒的赛跑。
“第一兵座,持剑。”
拟造·无极剑在她的手中绽放光芒,一道道光羽长长舒展。
——无极·真形
展开!
“我不相信这世上有无从跨越的山。”
插入苍白无面人的剑锋释放着无穷的剑气,充斥、涤荡真神的一切。
刺目的白光冲天而起,贯穿苍白无面人的身躯。
呼啸过后,是尘埃……
落地。
洛云图,以及包括南阳在内的其余四人,紧紧盯着这位仍旧屹立不倒的对手。
一道道裂隙遍布了苍白无面人的那身骨质的身躯,祂依旧站着,单臂握拳,漆黑的火焰在手臂的断口和骨骼的裂隙中熊熊燃烧。
梅洛卡面色阴沉,咬起嘴唇,下着某个决心。
苍白的无面人抬手,失去一条手臂,胸口开着大洞,漆黑的色彩顺着黑火遮蔽了内里的一切,没人直到那是什么,没人直到那漆黑的背后有什么,正如没人知道武者是如何做到被拆的七零八碎仍不死不灭。
同样的,苍白的无面人也是武者,荒芜的武者,登神的武者,败北的武者。
祂早已死过,死于此世最强之手,实在横断古今的武者面前。
「可武者就是这么个东西,任凭挫骨扬灰也杀不死。」
祂好似自言自语地仰头。
「龙相。」
祂呢喃。
骨骼的膨胀炸开声响,自额顶凸起着不断变得尖锐的棱角,仿佛要冲破这牢笼、蜕去这皮囊,苍白的劲力游上拳峰。
还要狼狈不堪到什么地步,我的友人。
不知为何,苍白的无面人停下动作。
祂垂眸,看向洛云图,众人簇拥在他身旁,各自守着各自的破绽,没有一个想过退缩。
「你们赢了。」
好似宣告一般,苍白的无面人飞天而去,化作视线尽头的黑点,最后消失不见。
南阳呼出最后一口气,本就勉强站立的他沉重地昏倒。
“归无心”昂起头,瞳孔退去了赤红,变回了深幽的蓝,不明所以的归无心摸了摸胸口的空缺,倒了下去。
浮生接过接二连三昏倒的人,默不作声。
只有梅洛卡欢呼雀跃地拥过松懈的洛云图,为这场“胜利”喝彩。
战斗,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