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西河风起暗朝阳 参合诡谲惊道明(乙)

殷红雪白 沈武戈 3560 字 18天前

为首者道:“聊以解乏耳!一囊酒,我鲜卑只当一顿饭后饮水而已,不至于沉醉!”又转向众人道:“不胜酒力者,不在我能饮鲜卑之列,当自身戒惧!若误大事,往后随行,皆不得饮!”

众人皆能饮鲜卑,惟白袍人乃汉人且不饮酒,乃一齐大笑。白袍人不以为忤,微笑相看,其仆阿含亦鲜卑,颇能饮酒,然见主不饮酒,便也不饮,遂亦为众人所笑。

小主,

午后,代国南都平城。奉命归禀代王的信使驰马入宫,将世子太傅所作书呈予代王拓跋什翼犍。

什翼犍狐疑,展信观瞧。信中写道:

“大王钧鉴:

世子殿下已率臣等,于午时抵参合陂。以陂东无复停脚地,而陂右土台上,有大王避暑行宫,殿下与臣商议,以为若迎至境上,其处无驿亭逆旅,不堪众人歇息。燕人路遥,尚不知几时能来至境上。殿下因此,有停参合陂以待之议。

臣以为在情在理。一则殿下以子迎后母,不合礼制。此前臣思虑不周,乃有此误,罪该万死!再则殿下率臣等于朝阳宫相待,俾燕人入境未至南都之前,可暂于行宫歇息一二日,以解疲乏,于入都后与大王行礼,大有裨益!否则燕人风尘仆仆,我不于途中接待,使之直入平城,便失待客之道。且若使燕公主直入都,歇息一二日之后,方与大王行礼,亦不合礼制。

两国和亲,实为盛事。赴境上迎,乃是该当。臣以为大王以此喜事,或召平北公至南都参会。若大王正有此意,平北公即是赴境上迎亲不二之人选!平北公乃大王亲弟,又复已婚且年长,可迎年少嫂。请大王定夺。”

原来参合陂行宫名朝阳宫,以面东故也。平北公乃代王之弟拓跋修,时为北部大人,镇守北都盛乐以北的前汉定襄故城。代王前日已秘密遣人,召之即刻南下赴会。拓跋修得信立马动身,只带亲随数人,昼夜兼程。此日近午时分,代国世子与其太傅率人众抵参合陂之际,拓跋修已至平城。代王得世子太傅书,看罢,深觉有理,乃立命人召平北公。

拓跋修闻言即至。代王道:“孤此前思虑不周,未曾想寔儿以子迎后母,实为不妥!今吾弟不辞劳苦,风尘南来,为兄深感厚意。燕太傅与寔儿,已抵参合陂行宫,甫来信道及不妥。故命他二人暂留行宫相待,然仍须有人赴境上迎。今赴境上,非卿不可,尚有劳吾弟!”

拓跋修拱手称诺。

什翼犍笑道:“为兄也是,大喜过望!故仓促行事,多有不妥。尚须吾弟,携燕人抵行宫之后一切必须之物,先至参合交予他二人,而后乃赴境上。燕人至境尚需时日,此番甚热,可多携毡帐,俾其至境,可供吴王、公主及众人歇息时用。”

拓跋修复拱手称诺。

井陉道崎岖难行,窄处仅容单车通过。慕容垂等一行燕国送亲人众,艰难跋涉,自近午至黄昏,方遥见前方并州地界之平地。

井陉西口即上党郡。战国时,秦侵韩,取上党与韩都新郑之间连接地,上党遂孤悬于韩地之外。秦侵韩不已,索上党郡。韩王恐秦军遂攻新郑,乃许之。韩上党郡守冯亭即上党人,韩王封为华阳君。冯亭以秦虎狼之国,历来蚕食韩地,战胜攻取,杀韩人父兄无数,因此不愿降秦事仇敌,乃以韩、赵皆属三晋,纳地降赵。上党号称天下脊,时人以为,得上党者得天下。赵惠文王以无故得上党一郡,大喜。赵群臣皆谏,以为若取上党,则必开秦衅,后果不可逆料,恐有亡国之忧,皆以为不可。惠文王昧于形势,竟受冯亭之降,取上党地,仍以冯亭为守。

秦闻讯便攻上党。赵将廉颇奉命援冯亭,败于秦将王龁,上党郡城失陷。冯亭抱定城存与存、城亡与亡,不愿离去,遂为秦军所俘。秦昭襄王以冯亭初则硬气不降,继而城破不走,有名将风,乃用其子冯劫为将。秦王政时,冯亭子去疾仕至右丞相。上党郡城破时,冯亭以上党大族冯氏家主被俘,冯氏族人与之俱被俘入秦者数百家,冯氏遂为关中大族。韩亡之后,关中冯氏有回迁故地者,然劫与去疾兄弟之后以仕秦故,皆留秦地,遂开汉世大族京兆冯氏,即汉宣帝时将名仅次于赵充国之名将冯奉世之家族也。然据《汉书·冯奉世传》载:“冯奉世字子明,上党潞人也,徙杜陵。……至武帝末,奉世以良家子选为郎。”晋人襄阳习凿齿《汉晋春秋》,载四海望族源流与名人先世,以为奉世乃冯亭子去疾之后,韩亡后回迁故地,遂仍为上党人;汉初迁六国豪强,如楚之昭、屈、景三姓,齐诸田,以实关中,亦迁故韩地上党大族冯氏,上党冯氏乃大部迁入关西,奉世遂生于京兆;宣帝以其陵邑为杜陵县,冯氏遂为杜陵人,乃与同县之韦、杜,俱为京兆大族。京兆韦、杜二族,韦则韦贤之后,本鲁国人,杜则杜周之后,本南阳人,二人皆汉名臣,累世为官,子孙繁盛,皆居京兆,后世蔚为大族,而皆居白起赐死之地杜邮。至宣帝欲立陵邑,以杜邮为韦、杜、冯三姓聚居,取为陵邑,遂名陵为杜陵,乃有杜陵县。京兆韦、杜,魏晋皆为士族,冯氏则因仕宦不盛,已稍衰。

廉颇失上党之后,退守长平,坚壁不战。后以秦人反间,赵惠文王易将,以名将马服君赵奢子括代为主帅,遂有长平大败。战国后期,惟赵可抗强秦,而稍有胜绩,如赵奢阏于之役,一时秦患赵之强。至长平一败,岂止赵大势去矣,便是关东另外五国,亦尽皆休矣!究其因由,皆赵王昧于形势,贪得上党之地,遂使赵衰,继之以亡。关东另外五国,尤其与赵同属三晋之韩、魏,本倚赵为扞御强秦之强邻,至赵有长平之败,二国亦不能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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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三国齐、楚、燕,至彼时皆已衰败,不能独力抗秦,而关东六国之合纵,复因各怀心思,而不能奏效,遂终被秦,一一击破而亡。齐虽湣王之时,与秦昭襄王并称东西帝,臻于极盛,然以祸燕得罪于燕,燕昭王任用乐毅,率五国联军伐齐,取齐七十城,齐遂大衰,不得已乃以邻为壑,绥靖于秦,继之以亡。燕本最弱,至昭王死,乐毅废,而复归于旧,不复为强。

楚地最广,与齐、秦实为三强,本以齐楚缔交,而秦昭襄王夜不能寐,终而遣张仪,入楚诓怀王。怀王乃与齐断交,不意秦所许地,忽由六百变六里!怀王不忿,发兵攻秦。于是楚师败,楚地割,汉中、黔中,皆入于秦,怀王且客死于秦,楚衰矣!战国莫大于楚,而最为秦阴谋所败,故楚人仇秦,深入骨髓。当楚之亡,楚南公便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故秦一统后,始皇巡游,始在楚境,终而循海岸北上至齐地,亦为求仙耳,始终所患反秦者,楚人也。及始皇死,胡亥以不贤子嗣位为二世皇帝,无父之明,而滥用民力承前不改。当始皇之末,韩地陨石,文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又谶言:“亡秦者胡。”及胡亥立,关东六国旧地,皆以为复国有望。于是戍卒叫,陈胜王,群雄并起,遂亡强秦!而实亡秦者,果楚三户,陈胜、项羽、刘邦也。

故战国之世,天下形势转捩之枢机,在长平之战,而长平之战起因,却在秦赵上党之争。上党以位于太行西麓,居黄河北面,控带赵魏,南临河内,西接河东,西南隔河,便是天下之中——东周王城洛阳,故本号为天下脊。至秦以得上党而终得天下,后世便累有“得上党者得天下”之说,而汉一统之后,上党所在太行山,乃号称天下脊,此皆以山川形势而言也。

至汉代,河北农桑承战国赵魏之旧,如邺城之灌溉农业,赵地邯郸等处之丝织,皆甲于天下,故汉初赵北之曲逆,便号为四万户大县,虽以远离中原争战之区,亦赵地富庶之一斑!汉景帝时,中山靖王以豪富闻名天下,实河北富庶之证。至汉元帝,魏郡富家女王政君入选宫人,乃为皇后,其家族元城王氏遂一门五侯。后王元后侄王莽,遂篡汉朝而建新。虽是起于外戚,然魏郡元城王氏实为富户,亦财力富源决定王朝兴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