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声催促着进攻的擂鼓声。

长公主睁开眼睛，一时间出现恍惚，让她无法判断这声音来自梦中还是城外。梦中的场景还在脑海中回旋，却也在快速被抹去。

城外的草原号角没有虎门猎号高亢嘹亮，这沉闷的颤音最是让人心情烦躁杂乱。紧接着是鼓声咚咚，敲得她头脑发昏。将眼闭上，发现梦中的场景无法再续上。无奈的微微抬起身躯，地图粘在她的手肘上被带起，她重新将地图铺在桌子上，目光不由自主的盯在标有藏军谷的地方，她一直在利用飞鸽传书的方式向藏军谷发送命令，但没有信鸽能飞回来。她的目光从藏军谷移到军户堡的位置，如果说对藏军谷中的老大和老二是牵挂，对军户堡中的小儿子更多的是愧疚和疑虑。

“你在怪我吗？”她喃喃自语，在梦中，她见到了虎和风，小儿子面无表情，口气冷淡，更是绝口不叫她母亲，这让梦中的她伤心流泪。

她的思绪回到了十几年前将虎和风送往镇旭都城前的那个晚上。‘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怀抱着沉沉入睡的小儿子，她的目光恋恋不舍，轻声问道。

‘孩子只有在镇旭都城中才能活下来。’夫君的语气很无奈，其中的意思她更懂。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保全这个孩子。先天不足让孩子的身体极度虚弱，在虎穴调养了三年，原以为可已经渡过了危机，可没想到离开虎穴后短短半年，孩子就大病了三场，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她想起了小雪的弟弟。小雪被草原上的族人带走时，干瘦的老人在得知那个孩子的死讯后，先是不信，然后便是凄厉吼叫，最后竟然大口大口的吐血。曾经答应过好好照顾那个孩子的，可她没有做到。

记得当年她从昏睡中醒来，身边躺着一个孩子，另一个孩子呢，她曾经急切地问起，得到的回答让她很伤心，那个孩子的样貌她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匆匆离开了她。她也曾经怀疑过虎和风的身份，悄悄询问过瞿老夫子，老夫子特意让人将虎和风的画像送了过来，她才放下心来。可龙自邦告诉她，虎和风身上挂着一块黑石，一块来自草原黑石部落的黑石。虎和风难道不是我的儿子？将小雪和虎和风送走，是怕我发现其中的端倪吗？这些疑问又一次出现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大堂外，贴身护卫玥儿见长公主醒来，急忙走了进来，在长公主的示意下，玥儿打开窗户，然后便急急忙忙让人去准备食物，留下长公主望向窗外发呆。

下了一夜的小雨在清晨来临之际，渐渐停歇，露出天空中的血红色星云。虎石巍突然离开虎门五关不知所踪，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感觉到诧异，她仔细回想，一切都跟那片星云有关，记得她第一次望向这片星云的时候，还是一个懵懂的孩子，然后她跟其他人一样，没有再去注意这片星云逐渐占据着天空。等嫁给虎石巍后，她发现夫君总是凝望着它。‘时间不多了。’她记得有一次听到他无意中说出这句话。越来越沉默的话语，越来越紧锁的眉头，再从他不顾自己的反对，执意要将虎和风召回，这一切让她感觉到他在做着某种安排，跟星云有关的安排。

她不能去责怪他，自从虎和风出生后，他几乎不再跟虎大和虎二交手切磋，久而久之，让她发现了秘密：夫君几乎将蕴含在他体内的金树灵气都给了她。

‘我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但我无法运用它。你这样做值得吗？’她问过。

‘能把你们救回来，一切都值得。’他回答的时候是那么的淡然洒脱。他不在意自己，也不在意虎门五关的得失。他到底在意什么呢？ 此时，玥儿将食物端了上来，也打断了她的思绪。

污凌关城头。

一阵晨风吹动她的鬓发，隐隐中带起几根白丝。她对着所有的将士们自信的微笑，带领他们迎接新的一天。

城下敌方大营忙碌不堪，无数的火堆正在被点燃，潮湿的木头在火中燃烧，向上伸展出根根白色烟柱。附近山上的树木源源不断的运进西侧大营，在那里树木被削去枝叶，组建成简陋的攻城器械。东侧大营到处都是人，乱乱哄哄熙熙攘攘努力将队列排好。他们穿着虎门将士的铠甲，拿着虎门将士的兵器，统一在铠甲的外面斜披着兽皮，用于跟虎门将士区分。长公主的目光远眺，是望不到头的帐篷，在白色帐篷之间则是用篱笆围起来的马群和牛羊群。长公主知道，在她无法看清楚的地方，还有更多的军营存在。

在东西两侧军营的后面是敌方的中军大营，粗大的原木围栏将中军大营同其他的营地彻底地分割开来，与其他大营不同，中军大营一片寂静。“有发现吗？”长公主将目光收回，问道。

“回禀大帅，没有发现可疑情况。”魏可武指向敌方淡黄色中军大帐外一圈圈的白色帐篷，“没有人进入帐篷，也没有见人出来。”

“这才更可疑。”

咚咚的鼓声密集起来。敌人的弓箭手从大营中推出一个个大盾牌。见识过强弩的威力后，敌人改变了攻城的策略，他们用木板做出巨大的盾牌，给它配上四个大轮子，在盾牌上面铺上生牛皮，抹上稀泥，然后斜斜的竖立起来，推到城下，为它后面的弓箭手们提供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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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盾牌缓慢靠近城池，压过沿途的岩石、浅坑还有硬邦邦的尸体。

魏可武低声骂了一句，将头盔取了下来，用手在头上狠狠的抓了几下，蓬松的头发更加杂乱，仅剩下的一只眼中布满了血丝，就像一只即将发疯的野牛。整个夜晚，他带着一队将士守在城头，防止敌人的夜袭。

“下去休息。”

“我不累。”

“执行命令，这场大战不会那么快结束。”长公主的命令不容置疑。

魏可武带领巡夜的将士们离开。攻城塔也已从敌方大营中推出，跟巨大的盾牌一样，它们全身钉着坚硬的牛皮，涂抹着厚厚的稀泥。

“开始吧。”长公主将头发拢起，从玥儿手中接过头盔带上，“吹号。”虎门特有的猎号高亢，守城将士们身背弓箭，一手持盾一手持枪，快步登上城楼。

大盾牌粗大笨拙，向前缓慢的移动，弓箭和短标枪尝试的攻击无效，火箭插在上面也很快熄灭，长公主下令停止这种无谓的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