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住,一定要忍住。 韩伊铓不住告诫自己。他的手紧紧握着马的缰绳,头微微探出,目光绕过前方肥大的身躯,望向更前方的那个挺拔身影。他胸口处散发的温度给了他无比的自信,只要一箭,我就可以送他去天国。
在黑石部落内,‘送去天国’是一句非常非常恶毒的诅咒,作为对天神的妥协,黑石部落允许天神殿派遣巫师进驻,但没有人会去相信他们那套骗人的东西。银面率领黑石部落迅速崛起,在天神的默许下,进驻的巫师们被赶到了部落外围的一处营地居住。‘只有不被祖先认可的孤魂野鬼,才会去那个虚无缥缈的地方。我们都会回到金柱山,那里才是我们永久的家园。’想起阿爷在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流露出的痛苦,韩伊铓心中一痛。爷爷,我们的家园回来了,你可以回家了。韩伊铓又一次想去抚摸胸口的那块金色石头。
“是长公主。” 伊罗破锣般的大嗓门喊了起来。
韩伊铓抬头,一位金色战甲的将军在深红铠甲将士的簇拥下,出现在污凌关城头,这是他的第二个目标,也是伊罗给他下达的命令。他用鄙夷的目光扫了一眼前方那个背影。
康达部落的伊罗是三王子的岳父,母智远在临行告诫过他,不要被伊罗的外表所蒙蔽。果不其然,昨晚,伊罗气呼呼的返回大帐,日元烈下达了攻城命令,他很不幸抽到了下下签,负责主攻。‘韩伊铓,明天帮我射杀长公主。’他阴沉着脸凑近,脸和下巴被胡须覆盖,其中点缀的缕缕白丝,宽厚的眉宇间一条直直的伤痕,一直向上延伸直到他光秃秃的头顶,肥大的鼻子,厚厚的嘴唇,却有着一双小小的眼睛。
这个伤疤是一只雕翎箭的杰作,箭头应该是月牙铲型,在即将射入眉心的瞬间,伊罗仰头逃过,月牙箭头划出一个巨大的伤口。韩伊铓望着他的伤疤,摇头拒绝,心中暗自揣测这一箭的手法,他很好奇,对方为什么要用月牙铲箭头。
‘这是长公主射出的箭造成的。’伊罗用手摸了摸头顶的伤疤,正在说话的大嘴中,可以清晰看到他的一个门牙断了一截,‘随后她又是一连三箭,好在我反应快,全都躲过。’
你身后一定有长公主更想射杀的东西。韩伊铓不想点破。
‘韩伊铓,三王子让我将你带来,你在这里的一切由我说了算。’满脸肥肉随着他的话语有节奏的抖动。最后的结果,拒绝变成妥协,长公主成为韩伊铓的下一个目标。
“攻城。”伊罗下达攻城的命令。早已竖立的攻城云梯和更加笨重的攻城塔缓慢向前移动,弓箭军阵在盾牌的掩护下,摆开阵型,射出第一波箭雨。
‘自己多加小心,千万小心。’母智远临行前,说的最多的就是这话。韩伊铓原以为,母智远在提醒自己,族长银面是这路援军的统帅,不要让她发现了行踪。如今看来,恐怕母智远另有所指,加上温娇并没有跟随他前来送行,韩伊铓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昨晚,他又梦到了温娇,梦到了她的笑容和她的软玉入怀。爷爷去世后,十几岁的韩伊铓护送梅姨还有梅自芳离开了黑石部落,在路途中落脚的一个小部落中,韩伊铓遇见了温娇,在那里,他停下了前行的脚步。我要尽快行动,然后带温娇走。韩伊铓又在提醒自己。
“杀。”伊罗抽出弯刀向前挥舞,肥大的屁股在马鞍上不停扭动。可惜他的喊声,前方的将士根本听不见。他远离城池,甚至躲在主帅日元烈的身后。他曾经详细了解过术瑜垓是怎么被城头的敌人狙杀的,他可不想步入那位术勃部落老友的后尘。此刻,攻城塔进入弓箭的射程,蒙着生牛皮的塔体插满了箭矢,不时有中箭的将士从塔上摔落,原本站在攻城云梯上的将士带着破碎的盾牌,早早的滚落在地。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梯孤零零的搭上了城头。“冲上去。”伊罗还在嘶吼,他的部落勇士们在号角声中高喊的涌向城墙,爬上云梯,然后,惨叫的跌落。
城下和塔上的弓箭手抛洒着箭矢,城头盾牌林立,不时打开一个口子,射出一轮箭雨,到目前,城上只是一味防守,还没有看到长公主的反击。
攻城塔吱呀吱呀抵近城头,就差一点点,就可以跳过去将他们全部杀死。攻城塔上的将士躲在木板后面,嚎叫着跃跃欲试。
虎门猎号声突然响起,城头的盾牌大开,黑呼呼的弩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嗡的一声,攻城塔上没有了活人,被穿透出无数窟窿的塔身木架在第二轮弩箭的摧残下,摇摇晃晃的坍塌。月牙铲箭。韩伊铓的锐利目光发现了这点。
没有了攻城塔上的侵扰,弩机对向城下,又是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韩伊铓闭上了眼,伊罗的弓箭军阵彻底报废了。
“伊罗首领,你的方法不灵。”日元烈回头大声说道。回应他的是伊罗带着尴尬的嘿嘿笑声。
“谁还有好办法?” 日元烈问向在场的部落首领们,可惜半晌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他不禁气馁的暗暗呼出一口气,“继续进攻吧。”他转而再次催促起伊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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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伊罗的声调透露出一丝颤抖,弯刀再也挥舞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