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不记得当年母亲是怎么回答自己的了,反正就是对外公和外婆毫无概念。直到今天,虽然依然没能见到外公和外婆本人,但那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却让她内心十分满足和充盈。
胡家豪在一边看着,脸色虔诚,目光悲悯。此情此景,也让他想起了自己不久前刚刚去世的外婆。外婆的音容笑貌仿佛又浮现眼前,令他一时间没能控制情绪,眼里满含热泪,别过脸去时,泪水打湿了脸颊,随风飘落。
崔山林缓缓起身,面向崔洁说:“姐,给爸妈磕个头吧。”终于,崔洁颤巍巍地走到坟墓前,然后一言不发地跪下,重重地磕了个三个响头,最后一次之后便俯身在地,没有再起身,紧接着便传来嘤嘤的抽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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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有什么话想跟爸妈说的,那就说吧。”崔山林说着,便开始打理坟墓周围的杂草,“那一年,你出嫁之后,爸妈也时常惦记你,可他们没脸见你,也不敢见你。后来,我去找过你,路上遇到大风大雨,把路给挡住了。后来我就在想啊,一定是我们做了缺德事,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这才不让我们见面。”
韩姝和胡家豪连忙去帮着崔山林打理杂草。崔山林手脚麻利地将杂草捆在一起,扎成垛儿,又整整齐齐地堆放在一起,看样子以前就是经常干农活的行家里手。
崔洁的哭声,在这昏暗的天地之间流淌,这位不记得太多事情的老人,突然之间就想起了太多往事,尤其是结婚那日的那场大雨,经常出现在她梦里,让她裹着泪水醒来。
那天,瘸子和他爹冒着倾盆大雨来接崔洁过门时,老天爷就像被激怒了似的,几乎就要将天地给吞没。
崔洁身心俱疲,艰难地走在路上,面对此情此景,竟然有种解脱感。她看见前面有条水流湍急的河沟,经过那座石拱桥时,打算趁人不注意跳下去,一走了之。谁知道,瘸子他爹似乎料到了这一幕,在她正要起身时,从后面紧紧地将她抱住,然后拖着下了桥。
自从动了死的念头之后,便一发不可收。一次没死成,就有第二次和第三次。崔洁到了男方家里后,男方担心她又觅死觅活,于是就锁了起来,一日三餐也是瘸子端来面前。
崔洁死不了,也活得不痛快,整日以泪洗面,只能哀求男方放了自己。可人家是拿出真金白银娶她过门的,怎么可能说放人就让人,于是提出条件,只要她帮着生个儿子传宗接代,就让她走。
崔洁是聪明人,她知道自己一旦生了孩子,想再离开更是难如登天,所以便继续以死相威胁,导致男方担心竹篮打水一场空,只能先由着她的性子来。
一晃,又过了三个月,崔洁没洗过一次澡,像个叫花子似的。那天半夜,瘸子偷偷摸进屋里,意图不轨。崔洁被惊醒之后,用尽全力拼命挣扎,最后一脚踹中瘸子裆部,因为用力太猛,瘸子疼得晕了过去,趴在地上半天没吭声。
崔洁以为自己杀了人,又惊又怕。后来,慢慢冷静下来,想着瘸子他爹知道儿子死了,绝不会饶过她。于是,她思来想去,决定还不如趁此机会溜走。
就这样,崔洁踏着夜色,逃离了这个令她深陷黑暗的地方,虽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也不知道夜色的尽头究竟有什么,更不清楚自己此去是死是活,可她依然义无反顾地离开了。
那天晚上,崔洁拼尽全力地跑,从天黑一直跑到天亮,当她看清自己身处茫茫丛林中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上,头顶星光熠熠。
一阵凉风吹过,四周传来野兽的低鸣声。可崔洁并不害怕,她已经历过比此刻更可怕的遭遇,那种身心俱焚的感觉,让她一秒也不肯去回忆,反倒是眼前弯弯曲曲的山路,在她眼里变得无比平坦……
“我回来晚了,回来晚啦。”崔洁无力地拍打着地面,“你们生了我,养了我,可我还没报答二老,你们怎么就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