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亲情还在,也许是长年孤独,总之相见时难别亦难,所有人眼里都噙满泪水。
晚些时候,二人离开时,张翠芬又哭了,抹着眼泪说:“这辈子,恐怕是再也见不着了。”韩勇红着眼眶,紧握着她的手,心里沉甸甸的,话语也沉甸甸的:“不会的大嫂,您要好好活着,等我们找到崔洁,以后有机会再来看您。”
谭启发给老人手里塞了五百元钱,叮嘱她自己平时要保重身体,想吃什么就去买。
他们走出屋子时,背后又传来张翠芬的痛哭声。韩勇转身望着门口方向,久久没有移步。谭启发明白他的心情,所以也不催他,直到他自己转过身,然后朝着停在村口的车辆走去。
“爸,今天不走了吧。”谭启发边开车边说,“从这儿开车去风口村,路不好走,估计至少得要三四个小时,等我们赶过去时,天都黑尽了。”
从上车就一直沉默的谭启发,无力地说道:“那就去镇上找地方住下吧,明天一早再赶路。”谭启发点了点头,又开玩笑说:“看来妈这次离家出走,是早有预谋啊。”
韩勇却叹道:“她想做什么事,怎么就不能跟我说?”谭启发接过话道:“爸,我问您一句话,就算妈真的跟您说想来看大妈,或者还想去做别的事,您会答应,或者亲自陪着她吗?”
韩勇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也或许不想回答,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里。不过,他把谭启发的问题听了进去,暗自思忖,很快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只是,他没有将答案说出来。
“爸,我心里还有个疑问。”谭启发看了一眼车窗外,“妈走了这么多天,您该想到的都想到了,包括妈可能回了娘家。可怎么就没想到妈会回老家去呢?”
韩勇半天不吱声。谭启发回头一看,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刘娜挺难受,恶心、呕吐、发热等症状全都一一出现,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一瞬间就摧毁了她的意志,她不想活了。
韩世川陪着她,却除了安慰,不能替她承受任何事。刘娜躺在床上,双眼凹陷,皮肤无光,十分虚弱。她已经好几餐没进食了,因为一闻到饭菜的味道就作呕,所以只能靠输液维持生命。
韩世川心里疼得几乎快要裂开,他紧握着刘娜冰冷的手,凝视着她的面孔,待她缓缓睁开眼睛,才劝她多多少少吃点。
刘娜无力地摇了摇头说:“我不想化疗了,不想了,再继续下去我会死的。”韩世川最怕她有想要放弃的心思,他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再坚持坚持,我们一起努力,一定都会好起来的。”
“我真的快挺不住了。”刘娜流出了悲伤的泪水,“咱们回家去吧,我现在每一秒钟都生不如死……”
韩世川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他了解这种肉体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绝望,可就是无法放弃,因为明白放弃究竟意味着什么。
秋水镇海拔大约一千二百米,到了晚上温度骤降,俩人来的时候穿着短袖,虽然才九月底,可已有丝丝凉意。谭启发开了个标间,然后下去买了两小只瓶装的白酒,以及一些下酒菜。
“爸,我陪您喝点儿,暖暖身子。”谭启发打开白酒,“没想到白天还好,到了晚上会这么冷,失算了。”
“宇儿怎么样了?”韩勇抽了抽鼻子,就着下酒菜喝了一小口。谭启发说:“下午桂芳打电话过来,说是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着凉感冒了。今天留在医院观察一夜,明天早上就能出院。”
韩勇又自顾自地喝了一小口,叹道:“你说你妈要是没去风口村的话,我们又该去哪里找她?”谭启发接过话说:“妈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不去风口村的话还能去哪儿?”
“你妈她记性一天比一天差,连我都忘得差不多了,还记得风口村吗?”韩勇满眼担心,“要是迷了路,要想再找到她可就真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