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四、守望者

第二天一上班,苏山月就来到徐生洲办公室。

徐生洲放下手里的文件:“有事?”

苏山月道:“我经过慎重考虑,决定辞去学科建设办公室副主任职务,集中精力做好学生工作处副处长的各项工作。”

“为什么?”

徐生洲既吃惊又好奇。

昨天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以后学校会重教学科研、轻政务管理。学科建设办公室虽然是管理部门,但还挂着“高等教育研究所”的牌子,苏山月是蓟门师范大学高等教育学博士,之前科研也做的不错,完全可以在担任管理部门负责人的同时,兼顾自己的专业。又或者在恰当的时候转换角色,重归科研老本行。

当学生工作处的副处长?

那就等于是放弃自己的学术之路。

苏山月笑道:“校长你不是说要逐步清理一人身兼多职的情况么?我考虑到自身精力有限,难以二者兼顾,就主动请辞其一。”

徐生洲摆摆手:“这我知道,学校对于清理身兼多职也会一以贯之。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辞去学科建设办公室副主任,而保留学生工作处副处长的职务?你本身是高等教育学博士,在‘专升本’、院校合并等专项工作中都表现得很好,本来我还打算让你主持学科建设办公室工作的。”

苏山月掠掠额头的碎发:“其实我也犹豫过,所以昨天我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你。我回去仔细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保留学生工作处副处长的职务。原因有三,第一个是我已经四十多岁,之前兜兜转转,不停地试错,耽误了太多时间,已经错过搞科研的黄金时间。你现在让我搞学术,当然也能搞,但得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行。而且一想到自己的同行是二十多岁的博士、三十多岁的副教授、四十多岁的教授,就觉得心灰意冷。”

徐生洲道:“我本科读计算机专业,在上通信原理课的时候,老师曾给我们说起过一位大牛埃尔达尔·阿里坎(Erdal Arikan),是土鸡国人,在麻省理工拿到博士学位后,1987年回到土鸡国,在一所刚成立不久的私立院校毕尔肯大学任教。此后二十年间,一直默默无闻,直到2007年他49岁的时候提出信道极化概念,并在此基础上原创性地提出了一种新的信道编码方式Polar Code,破解了香农信息论领域尘封近60年的难题,才一举成名,2019年获得有‘信息科学的诺贝尔奖’之称的香农奖。所以说,闻道有先后,出名有早晚,倒也不必纠结于年龄大小。”

苏山月轻笑道:“谢谢校长的宽慰。但大器晚成终究是少数,年少成名才是常态,不是吗?”

作为年少成名的典范,徐生洲确实不好反驳。

苏山月又道:“第二个原因是今后的学科建设不仅涉及本科教学,更多涉及全校的学科规划、博士点硕士点的建设、实体研究机构的设立等等,干这种活儿最合适的人选应该是C9名校的理工科博士,或者京师大、华师大专门从事这类研究的教育学博士。像我一直在普通院校读书,读博之前都不知道全国学科评估、国家重点学科为何物,对学科建设确实关注不多,也没有什么好的意见建议,不能尸位素餐。”

徐生洲道:“没准儿你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得更清楚。”

苏山月没有反驳,只是接着说道:“第三个原因就是跟我之前的两段工作经历有关,一个是教村里的小学,一个是教市里的重点高中,都是做学生的工作。现在到了咱们学校,我还是想跟学生们在一起。怎么说呢?我觉得不到20岁的年轻人有无限可能,高中走错了一步不要紧,未来还很长,关键是不要继续犯错。不知道徐校长有没有看过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

“《麦田里的守望者》?”

徐生洲作为一个纯血理工男,还真没看过这本书。

苏山月能够理解他的短板:“简单来说,就是很多小孩儿在麦田里玩,但麦田边上有个悬崖,我呢,就坐在悬崖边上守着,防止他们越界坠入深渊。——现在学校发展很好,但很多学生素质跟不上,旷课作弊、打架斗殴、寻衅滋事等等行为时有发生,必须得有个人守着他们,防止他们越界。而我,愿意做这个守望者。”

徐生洲顿时对苏山月刮目相看:“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