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鸡声茅店月之际,齐越服下贺观开的方子,强撑起昨日刮骨疗伤的身子,乘着马车同众人离开了此处。
摇摇晃晃的马车内,齐越与晏清禾默默地看着彼此,二人的手紧紧相握,月光斜照入内,倒多了几分视死如归的慷慨悲凉。
……
京城内,宫墙内。
深夜,政事堂灯火通明,刚刚喧闹的殿内现在却如陷入死寂一般。众臣皆散,唯有晏时站在阶下,遥望着阶上晏昭的背影,欲言又止。
对晏昭,他向来是无奈的。他这个妹妹,出生即封郡主,十五岁入东宫,从小娇惯跋扈,却又知书达理,纵然如此恣意,可四十年来饱经风霜雨雪、刀光剑影,也曾两度滑胎丧子,也曾几次陷入绝境,险些被废。
与其说是无奈,倒不如说是亏欠。
他自幼性情淡薄,年少时不爱经史,唯爱吟风弄月,出游玩乐,性格与晏昭更是大相径庭,人人都道他俩生错了性别,父母更是恨铁不成钢。他被打压着长大,不得不入朝为官,后来又被迫接受娶了当时势大的徐家的女儿,父亲死后,又不得不扛起了晏氏一族的重任。
为了逃避这一切,他选择远离京城,远赴青州任职,可仅仅两年后,禾儿母亲的逝去就打破了他人间蓬莱的梦,他痛苦、而又无奈地承担起他不愿、而又不得不承担起的责任。
现在想来,若非他那十余年的逃避,晏昭不至于在京中孤立无援,不至于如此渴求权力。
她那些年承担起了晏家的重担,正因如此,他才没有办法责怪她。
哪怕是此刻。
晏昭头也不回,透过烛台银色的反光,知道晏时并未远去,她无奈道,
“你怎么还不走?”
“我在等你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谋逆。”
殿内静得只剩下烛花燃烧的声音,二人都格外默契地沉默下来,此刻没有君臣,只有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