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云刻意发出凶狠的低吼声,可一旦被小笙抚摸了头部,重云似乎就驾驭不住体内猫的天性了,它开始舒服地咕噜起来。
小雀见一时半会儿也指望不上重云,于是朝着小笙背后的屋子内飞了过去。
一改之前的破败模样,屋内的家具虽然不多,但极为干净整洁。
只是能够清晰地嗅探出药渣的味道。
一个中年女人端着一碗药朝床的位置走了过去,她面上戴有纱布,似乎是为了隔离所戴的。
卧床的中年男人面色发青,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已经长满了黑点,这与外面一派祥和的生活气息全然不同。
“还是放上隔档吧?都说什么只要空气流通便能缓解病症,但你看,没什么用处的,把我隔离起来吧?这样起码你们不会有事。”中年男人说道。
女人惨然笑了一声,将面纱揭了下来,却见被遮挡的部分,早已长满了黑斑。
“咱俩谁先死去,还不好说呢。”女人痛苦地说道,“如今整个村子的成年人几乎都感染了,空气流通也好,隔离也罢,都是大家的谎言。你说我们死后,孩子们可怎么办啊?”
“真是残忍啊,这也是神明的意思吗?让成人最先死去……”男人梦魇一般痛苦道。
“阿爹!”小笙抱着重云小猫跑了进来,献宝似得举起小猫说道,“你看,这只小猫的额头居然是蓝色的!”
“别过来!”女人立刻对小笙吼叫道。
小笙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慌张的站在原地:“阿娘……”
女人背过头戴上面纱,擦去了眼泪,在男人的眼神示意下语气温柔道:“小笙今天还没有画画吧?”
“嗯……小笙不知道画什么好了,冬天太漫长了,春天什么时候能到来啊。”小笙的话无疑又让屋内的氛围更加沉重了。
“阿爹给小笙讲个故事吧?”中年男人勉强坐起来,他刻意将被子盖上,遮去身上的黑斑。
黑白相间的小猫也跟了进来,吃醋一般扒拉小笙的裤腿,想让她把重云放下来。
小笙端坐在屋中,显然很期待父亲接下来的讲述。
“很久以前,这片大陆本没有人居住,人们流离失所,常年遭逢生存的压迫。于是他们向神明祈愿,希望能有一处能够安居的地方,神明回应了他们,人们在神明庇护之地繁衍生息……但是好景不长……”男人说着开始猛烈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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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唯恐小笙看到,于是挡在男人面前继续说道:“但是由于人们的贪婪和坏心,神明降下了灾厄,只有人们能够改正自己所犯的错误,一切才会回归正常。”
“可是小笙不明白,阿爹阿娘,村子里的叔叔婶婶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啊……”小笙困惑地问道。
“神明的意志与我们不同啊,小笙。疫病也好,战争也罢,最痛苦的劫难只有我们承受了,你们才能够幸免于难。”男人继续说道,不过他的语气十分愤慨。
这段故事并非什么童谣。
小雀看到小笙缓缓将重云放下,双眼中有了与年龄不符的憎恶:“若是如此,小笙也想承担劫难,如果能承担阿爹阿娘的痛苦,小笙什么都愿意做。”
但夫妻二人只是看着孩子童真的模样摇头苦笑。
小笙跑了出去,小雀和重云小猫对视一眼,也跟在她身后追了出去。
她开始逐个敲响临家的屋门。
“打谷场集合!”她冲着打开的门缝一一喊道。
过了不久之后,十多个衣衫说不上多整洁的孩子聚集在打谷场附近。
其中一个小男孩,面黄肌瘦地最为严重,小雀一眼就认出他便是之前引导自己的那个孩子。
“阿秦,我找到能救爹娘的办法了。”小笙对被叫做阿秦的小男孩激动地说道。
阿秦摇了摇头,面目麻木道:“来不及了……”
阿秦是一大早发现唯一的奶奶去世的,他弱小的身躯根本无法将奶奶下葬。
一开始发生疫病时,成年人们还有力气将死去的人火化安葬,但随着现在所有的成人都感染后,死在屋内,魂归在那处床板上,就是他们唯一的归宿。
小雀心中十分不忍,她没有想到那张没有隔档的床,竟然承担了如此沉重的过往,再看重云,也与自己一样消沉。
“我们要向神明祈愿!阿爹他们是为了保护我们不受劫难才死去的,我们要让神明看到,我们愿意承担劫难,神明就会投下视线,阿爹他们就会被原谅,就能回来了!”小笙以最童真的语气说道。
小笙的父母并不知道,他们用来安慰以及合理化瘟疫存在的讲述被孩子们当了真。
只要能替遭受瘟疫之苦的家人承担所谓的过错,家人就能够起死回生。
“我们该怎么做?”阿秦问,他似乎已经完全将小笙的话听了进去。
“死去。”小笙目光坚定地说道,她的语气充满了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