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袁可立接连三次求见,常洛见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接见他们,两人苦口婆心地劝,常洛只是不听。
到最后,两位老臣也无计可施了,愁眉苦脸地干坐着。
常洛苦笑道:"议和是孤的主张,天下的讥笑讪谤都由孤一人来背,牵连不到卿等身上。"
孙承宗也苦笑:"后来的史官可不会这么写。"
常洛问道:"莫非孙先生为了这一身羽毛,想撂挑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太令孤失望了。
孤这样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绝非一时之冲动。国家危亡,积疴缠身,只有出此奇招险招才能化险为夷,转败为胜。"
孙承宗、袁可立是最坚定的主战派,现在让他们主持与建州议和的事务,这个弯实在转不过来。虽然太子信誓旦旦是假议和,可是外人怎么知道呢?
明朝的君臣,把面子看得比天还大,不论是何方蛮夷,只要你称臣纳贡奉正朔,表现得恭顺一点,什么好处都可以给你。
从万历十四年开始,努尔哈赤就不停地攻打女真各部,明朝君臣只要不是瞎子傻子,就能看出努尔哈赤必成大患。
可是只要他还一如既往地称臣纳贡,明朝君臣就可以装聋作哑。
失里子事小,失面子事大,现在努尔哈赤已经自称天命可汗,自立天命年号,若与他议和,面子何在?
来之前,两人就已经商量过了,如果劝不转太子,就联袂辞职了事。
孙承宗站起身来,拱手说道:"臣年老体衰,不堪驱驰,求殿下放归乡里。"
常洛怫然作色,问道:"孤的苦心,你怎么就不能明白呢?"
孙承宗反问道:"臣的苦心,殿下又岂能明白?殿下是一国储君,不思剿灭建奴,却思与之议和,天下人都不会谅解的。臣既然不能匡正殿下得失,又有何面目待罪内阁?思来想去,不如归去。"
常洛心中隐隐作痛,问袁可立:"卿也是此意吗?"
袁可立很干脆地答道:"是。"
常洛咬着牙,恨恨说道:"好,孤是赵构,你们是岳飞、韩世忠,道不同,不与谋,你们走吧!"
孙承宗道:"殿下的苦心臣是知道的,可惜世人不会知道。"
常洛断然道:"孤一生行事何须人知?"
孙承宗、袁可立本来是以辞职逼迫太子改弦更张的,却没想太子主意如此之坚决,想留无法留,想走不甘心,当下骑虎难下。
常洛语气变得和缓了些,"古有周公蒙冤日,世间总有许多事是无法对人言说的,只好无愧于本心。孤打定主意诱杀皇太极,哪怕被千秋万代的人责骂也在所不惜。两位先生如果愿意助孤一臂之力的话就留下吧,如果不愿意就请便吧。"
时间仿佛凝固了,殿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