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幻想在一定程度上掩盖自身失忆的痛苦。
他积极的想要找回他的记忆。
可我们都不想帮他这个忙,我们在欺骗、在隐瞒...
我们名义上好像都在努力帮助他解决过去的痛苦,但不管你怎么想,总之我认为我错了。
一切的改变,都出现在那个该死的U盘事件以后。
自那以后,他认为逝去的记忆太过复杂,所以他开始下意识的抗拒过去。
他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我不懂医学,更别提复杂的脑科医学,但我是否可以将失忆类比为其他相似的症状:
比如,江流失去了胳膊成为无臂人。
无臂人最大的愿望,不会是参与家族斗争和谈情说爱。
因为当他开始无法拿起碗筷、只能用嘴写字、连别人扇他一巴掌都难以还手的时候。
他只会活在无尽的痛苦里,做梦都是找回离他而去的胳膊。
你觉得江流在想不起来、在被人欺骗当傻子玩的时候。
他会不会有一样的感觉呢?
但你看现在的江流。
他从出院后重新看过医生吗?他连复查都没去过。
因为找回记忆这件事的优先级,在他心里变得很低很低。
可出院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
“一个无臂人不想找回他逝去的胳膊”这本来就有问题,不是吗?
你、我甚至看似无辜的李神谕,都在摧毁一个可怜的病人。
而你,医生女士,你更是最大的凶手。
现在你懂了吗?”
姜羽贞的语气很激动,眼泪在眼窝里打转。
甚至趴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
她向来不会认为自己做错。
但她会复盘自己的行为,这是职业病。
在这段时间,她很多夜里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觉得自己是对的,可她时常会生出自己错了的感受。
她是个成年人,她知道对异性的怪异行为可能源自于“爱”的存在。
“陈医生,我不知道什么叫爱,我的世界里不存在这种概念。
我一度追求的都是很表面的东西。
表面到只要江流呆在家里、做饭、做家务、哄我开心,我就会答应给他要的钱。
我以为可以一辈子都这样,价值对等的交易足够稳固。”
“可是陈医生,我为什么会流泪?我付给你诊疗费。
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到江流因为我的欺骗而痛哭流涕的画面。
我会流眼泪啊。”
姜羽贞早就想找陈舒挽一趟了。
她的睡眠得不到拯救。
复盘这种行为,最忌讳的就是越复越多。
当微小的细节被拿出来用放大镜一照,势必会是千疮百孔。
她想不通就在床上翻来覆去,在对和错之间反复横跳。
她对爱的概念很模糊,或者说对于任何事情,她都要求具体的解释。
比如会议上的“小幅度亏损”这种概念,她向来是不认的。
具体怎么亏损?
拿出数据报表来抽丝剥茧给我解释,我不要抽象的概念。
这就是她的行为逻辑。
但有些东西注定没有具体的解释。
除非你跟她说。
爱是在一起吃很多顿饭、爱是你愿意白给、爱是你希望家里永远有他、爱是你会为他流泪。
她或许才能真正理解,并点点头恍然大悟,她是爱他的。
所以她永远也意识到不到。
如果不是为了爱,谁又会在夜里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