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的种植园,因为僵化和臃肿,无法成为大明的血袋,无法帮助大明顺利度过小冰川时代,也是朱翊钧问政的原因。
官办和民办,是一个相互的过程,决计不是你死我活的敌人,而是相辅相成,矛盾相继,螺旋上升的过程。
“那就再涨一成吧,官七民三。”朱翊钧十分明确的说道:“两位爱卿,总不能让大明水师出去捕奴吧,别说朕不乐意水师军兵干这些脏活儿,他们也不会捕奴啊,让他们攻城略地,杀死敌人,他们很擅长,可捕奴是个很专业的活儿。”
“而且,也管不过来。”
王国光和张学颜彼此小声交头接耳了一番。
王国光才俯首说道:“陛下所言有理。”
七成不多,但也够用,按照大明轻重论而言,其实占据三成就足够占据主导地位了,朝廷在种植园经济中,占据七成,已经是朝廷的极限了。
朝廷官园不捕奴也不用奴隶,这不是什么高道德劣势,而是因为大明沿海地区的人口增速远超内地,这些官园还有另外一个举足轻重的作用,安置人口,不至于让无法调节的人地矛盾,把大明朝炸上天去。
“定期巡检和在元绪群岛设立巡检司,是很有必要的。”朱翊钧对后面两条倒没什么意见,就是王崇古对种植园的全要全拿,朱翊钧不是很认同。
吃太多也会撑死的。
朱翊钧见了大司徒和少司徒,也不光是王崇古的奏疏,还有关于河南山东,一共六个工兵团营组建之事,朱翊钧询问了进展。
“陛下,凌部堂的确忠君体国,可是这手里忽然从一千五百客兵变成了六万工兵团营,是不是有些危险啊。”张学颜低声说道:“臣是从辽东巡抚入朝为户部主事,臣在辽东亲眼看到了辽东藩镇化的可能。”
张学颜首先高度赞赏了凌云翼的忠君体国,而后提出了自己的质疑,皇帝是真不怕,凌云翼是以兵部尚书总督河南、山东军务,这六万人都归凌云翼直接管理,河南和山东要是和辽东一样的藩镇化,这和天塌了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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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部堂要去长崎总督府。”朱翊钧从桌上翻找出了凌云翼的奏疏,递给了冯保转递张学颜说道:“少司徒所思虑之事,凌部堂也想到了。”
驰道修通了,工兵团营组建好了,清丈废除贱奴籍这些棘手的事儿办妥了,凌云翼要出海去长崎总督府,转战倭国,凌云翼已经在主动请缨了,请陛下给他个灭倭的机会。
“是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张学颜看完了凌云翼的奏疏,赶忙郑重认错,自称小人。
凌云翼是个威权人物,他在这六万人,就只听他的,他离开了,这些工兵团营就是朝廷的工兵团营,再加上驰道修通,就不用担心了。
凌云翼之所以要前往长崎总督府,自然是要为了灭倭大事。
朱翊钧见完了户部两位大臣之后,又接见了阁臣万士和,万士和主持编纂《诸子汇编》之事,开百家馆,招揽四方治学之人,一同汇编,已经将《荀子》完全编纂完了。
百家馆纳四方之士,汇编之后,交于礼部审定,而最终审稿人是万士和本人,万士和审定之后,直送皇帝面前阅视。
朱翊钧已经看完了三十二篇的荀子,可谓是字字珠玑,让大明皇帝收获颇多。
“荀子作为至圣先师,被开除儒籍,实乃是儒学一大憾事,这是儒学的损失,不是荀子的损失。”朱翊钧看完荀子之后,就只有这一个感触。
大明的至圣先师,不再是孔夫子、孟圣人。
诸子百家,都是至圣先师,就是人文肇始的开辟之人。
“臣也是编纂之后,才发觉了,可能《荀子》就是儒学的另外一面,如果后来的儒生们能够接受荀子的批评,儒学决计不是现在这个模样。”万士和十分肯定的说道。
孔孟讲人性本善,荀子讲人性本恶;董仲舒搞什么天人感应这套在先秦就已经被逐渐抛弃的迷信论,荀子讲‘人可制天命而用之’;儒家讲隆礼重法,而荀子以人性本恶为出发点,专用律法治世,用礼法规劝。
人可制天命而用之是最典型的,意思是:人类有能力驾驭自然变化的规律并加以利用,面对自然要发挥主动性,强调人对自然的改变,让自然为我所用,而不是让天命,自然成为人类的束缚。
就这一点,就把董仲舒那一套天人感应给秒了,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天人感应,是在开历史倒车,是‘天、人不分’,而儒家至圣先师荀子,就已经明确提出了天人相分的理论,并且在《荀子·天论》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朱翊钧还记得隆庆六年末,万历元年初,客星犯主座时候,张居正承受的可怕风力舆论,朱翊钧为了表达自己对张居正的支持,下诏修省,说天人示警,完全是因为他这个皇帝做的不好,万历五年,大彗星出现,张居正父亲病逝,丁忧风波,也是闹得满城风雨。
明明已经在先秦时候就已经将天人相分,可兜兜转转到了大明,天人感应仍然流毒无穷。
事实也证明,客星犯主座的客星,就只是超新星爆发;而大彗星更不是什么天人示警,反射望远镜观察的很明白,是一颗彗星罢了。
“荀子说,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荀子不被开除儒籍才怪。”万士和万般无奈的说道。
荀子不是因为骂贱儒被开除儒籍的,而是因为攻讦三代之上的圣王,荀子触及了儒家最核心的理论,儒家的一切都是在周礼上建立的,而荀子直接刨了祖坟。
天道自己有自己运行的规律,不会因为尧舜在世而长存兴盛,也不会因为夏桀而消失衰亡,作为君王应该以兴衰为标准,天下大治则吉,天下大乱则凶。
将天下兴亡和自然现象强行和君王的道德绑定在一起,君王负担不起,天下的百姓同样承担不起,把兴衰都寄希望于一人之上,是极其危险的,要君圣臣贤万夫一力,才能兴盛,反之则丧乱,所以‘天人之分,则可谓至人矣。’
朱翊钧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