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谋国者以身入局,举正旗胜天半子

殷正茂和朱翊钧结束了这次奏对,殷正茂要在京师逗留半个月的时间,还有的是时间。

从离宫离开之后,殷正茂前往了全楚会馆拜码头,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张党,有腰牌的那种,殷正茂可是高张决战中,极为重要的胜负手,殷正茂在两广荡寇平倭,给了张居正在朝中博弈,极大的底气。

张居正和殷正茂虽然多年未见,即便是殷正茂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帝党,但依然丝毫不影响彼此之间的友谊。

“这就是熊廷弼吗?太傅书信里那个天才?”殷正茂看着张居正身边的熊廷弼,从袖子里摸出一本书递给了熊廷弼笑着说道:“这是我平日闲来无事,写的算集,里面是一些算学的实务应用,算是见面礼了。”

“谢殷部堂。”熊廷弼一个呼吸急促,他刚刚搞定了算学启蒙,这应用题集就来了!还不能推辞。

谢谢嗷!

熊廷弼打开一看,也只能挠头,应用题很难,天才也有天才的烦恼。

张居正和殷正茂说起了最近朝中之事,殷正茂对开拓爵赏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虽然在殷正茂看来,陛下的步子有些急,但这是对开海的支持。

“这个元绪群岛居然有八十万顷良田?”张居正惊讶的问道。

“确切的说,是目前能耕种的有这么多,都是当地野人开垦的,说是开垦,其实就是撒把种子,收多收少全看天意,若是好好开拓,最起码有这个数。”殷正茂伸出两根指头。

张居正愣了神问道:“两百万顷?!”

大明清丈还田,搞到现在,也不过才784万顷,也就是7.8亿亩,结果殷正茂一伸手,就是2亿亩耕地,千岛之国元绪群岛,才多大,还都是岛屿。

如果说银子,那张居正决计不会动容,可是常田,那张居正只会高呼:自古以来,不可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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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三熟。”殷正茂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好好好!好!”张居正站了起来,不停地来回走动着,一边走一边说道:“好,五十年内能垦出这两百万顷,哪怕是只有三成种了稻谷,再加上番薯等救急作物,天象有变,亦不能灾!”

“殷部堂啊!你一定要在吕宋挺住,挺住!”

吕宋是大明开海急先锋,一旦吕宋没了,那开海大业,一定会受阻,有了这2亿亩田,陛下还不是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什么天下罪之?那是万方有罪!

“遮奢户不是喜欢兼并吗?不是老是骂,张太岳管的太宽不让他们兼并吗?去,海外有良田,去,海外他们可劲儿的欺压去!”张居正一拍桌子,内部矛盾,外部纾解,这是张居正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既不会让内部矛盾激化到不可调和,烈火烹油的地步,也可以实现富国强兵的主张。

去开拓!去掠夺!

鸡笼岛、吕宋、婆罗洲、千岛之国,整个万里海塘范围内,能提供超过5亿亩田,任何社会矛盾,都可以得到解决,按照国祚去论,最少也能延国祚两百年。

“这不就开海的目的吗?太傅身上的担子太重了,陛下矢志不渝的开海,不就是希望太傅肩上的压力小一些吗?”殷正茂放下了茶杯,笑意盎然。

张居正忽然看向了殷正茂,啧啧称奇笑着问道:“殷部堂这是在试探我?”

“不是试探,听闻太傅在京两次封驳陛下圣旨,我这不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劝太傅不要对陛下开海支持,心怀芥蒂。”殷正茂笑意盎然,他的否定毫无意义,他就是试探。

君圣臣贤的场面已经维持了八年,陛下逐渐成年,君权和臣权的冲突,自古就是这片大地上经久不息的循环,殷正茂作为吕宋总督府总督,自然要明白张居正真正的想法,他必须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次的冲突,到底是政见之别,还是道路之争。

很显然,是政见之别,这种事常有。

不过想想也是如此,若真的是道路上产生了根本矛盾,那陛下为何要开这个特例,以定策功爵赏世券,留下张居正呢?

“太岳啊,有些事,该放手就放手才是。”殷正茂劝了一句,皇帝年纪大了,分歧归分歧,不要弄到君臣对立的局面。

“谢兄台提醒。”张居正其实并不想过分阻拦陛下,就以这次开拓爵赏定策之事,张居正真的要反对皇帝,怎么可能就这点场面,他政治的唯一继承人,就只有陛下,熊廷弼年纪太小了。

“不如太岳纯粹啊。”殷正茂其实非常佩服张居正,也很佩服陛下。

张居正干的事儿,能善终的几率极小,能干成的几率也极小,这就是谋国者以身入局,举正旗胜天半子。

万历八年二月的科举考试并不太平,因为张居正的另外一个儿子,张懋修也参加了会试,这就引起了言官们的攻讦,因为张居正是世袭勋爵,子嗣不能参考,是惯例,张居正的长子张嗣文已经是大明五经博士了,科臣们认为张居正是在以权谋私。

张居正的三子,朱翊钧见过不止一次,张懋修和张嗣文一样,其实无意仕途,他爹在官场上斗了一辈子,那些个糟心事看得多了,便不愿卷入事端,所以张懋修打算和哥哥一样,入皇家格物院,做格物博士。

科臣们在骂,张居正也只能上奏请辞去会试大总裁的差遣。

万历八年二月二十四日,大明皇帝少有休沐的日子,朱翊钧常服来到了燕兴楼,今天有个热闹可以看,是王谦提供的消息。

朱翊钧这次看热闹,还把张居正一起带来了,因为这个热闹和张居正有关。

“那个人叫汤显祖,来自临川汤氏,生于斯文之族,长于文风鼎盛之乡,临川有座山,叫汤家山,就是汤氏的汤,家住沙井巷玉茗堂,家里光是戏台子就有四座,比先生的全楚会馆还要大二十亩地。”朱翊钧介绍着台下的那个三十岁的中年男子,来自江西望族。

朱翊钧、张居正都在乾字号包厢里,这里居高临下,一览无余,台下则是一群学子,群情激奋的围绕着两个人。

“在汤显祖身边的是万历二年进士邹迪光,江苏无锡人。”朱翊钧又介绍着另外一位主角。

“陛下,都是些后生,何必计较。”张居正略显无奈,这帮学子聚集在一起,到底为了什么事儿,张居正已经猜到了,这都是老手段了,见多了。

殷正茂看着台下那些人,嗤笑一声,摇头说道:“太岳啊,我看伱就是脾气太好了。”

“好戏开始了。”朱翊钧将两副话本递给了张居正和殷正茂,解释道:“接下来是,是他们两人之间会说的话,他们排练了几次,王谦搞到手了之后,就把话本送到了宫里来。”

这里面本来还有一个演员该到场,却没到场,名叫沈懋学,是万历五年的状元郎,沈懋学出了一些状况,就错过了这次扬名立万的机会,说是拉肚子,其实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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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懋学把剧本出售给了王谦,价格不贵,五十两,沈懋学的小儿子该上学了,进了全晋会馆的家学。

“陛下,没有必要。”张居正是个眦睚必报的人,这两年逐渐温和了起来,对于这些后生搞的事端,他其实不是很在意。

朱翊钧却摇头,不赞同张居正柔仁之心,摇头说道:“先生,诬告反坐。”

人已经到齐,今岁参加科举的许多士子都已经云集到了燕兴楼的三楼,场面上有些混乱,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着。

汤显祖、邹迪光,都是文坛上声名赫赫之辈,富有名望,而今天燕兴楼这次集会,十分有趣。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邹迪光大声的喊道,示意所有人安静,听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