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轩先生人家大人有大量,也许不太在乎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
顾为经就算知道内情,大概也没胆子因为这种事情怨恨曹老。
可老杨在乎。
这何止是拂了曹轩的面子,这是啪啪啪在扇他老杨的耳光啊。
生气ing。
“伱做事不讲究,就不能怪咱老杨不仗义,要给你涨个教训,玩手段?想要推自己儿子获奖,可没那么容易。”
老杨挠了挠下巴,他大口嚼着土豆丸子,仿佛嚼着崔轩佑那颗大光头,斜睨着手机屏幕,把嘴巴撇了又撇。
此前曾经夸讲他夹克衫好看的餐厅的打工的留学服务生,望到这一幕,见到经理没注意,忍不住偷偷摸出手机。
上面的屏保照片,是他上个暑假在宠物收容所打工时,所拍下的门口的一只黑棕色的皮毛油亮的吉娃娃。
他可爱这只凶巴巴的狗狗了。
他瞅瞅屏保,又瞅瞅正在餐桌边用餐的老杨。
那姿态,那神情,这油乎乎皮毛,这恰到好处的挠下巴的风骚姿势—— 苏乘羽
“真像啊……酷!”
老杨一生气,连带着胃口都不太好了。
他今天没有什么食欲。
只解决了两杯黑啤,吃掉了两块煎鸭胸,四个芥末鸡蛋,一份醋闷牛肉,十二个土豆丸子,外加一个小蛋糕。
剩下的几分肚子,就已经被气饱了。
那几根最后上来的德国图林根黑胡椒香肠,老杨是没有胃口填下去了。
减肥吧。
他让服务员拿来餐盒,把香肠都打包,擦了擦油乎乎的嘴,拿起车钥匙,也懒得处理车上的鸟屎。
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把电动敞篷打开。
墨镜一带。
他开动汽车,向着美院校舍的方向驶去。
“水有点深啊。”
开着车的时候,老杨依然在思考着他所看到的那幅崔小明的作品。
确实是好画。
老杨却觉得有点怪。
他咂巴着嘴,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不是崔小明的画打动了老杨,戳到了他。
而是他的“杀手本能”开动了。
就像西部牛仔走进了一家陌生的酒吧,正准备潇洒的喝个痛快的时候,忽然本能提示他有什么不对。
没准是酒馆女招待的格外热络,让他产生了会不会是黑店的怀疑。
又没准是旁边正在牌桌边豪赌的男人中,有几个人的样子,酷似他曾经在赏金通缉令上的画像。
反正就是潜意识在心中摇摇铃铛。
“叮当!”
提醒他这里有别的门道,因此,牛仔不自觉的手扶住了枪套里的史密斯·威森型左轮手枪枪柄。
哪里有问题呢?
老杨掐着方向盘,咂巴咂巴着嘴,忽然……他用力的踩了一脚刹车。
敞篷跑车在街边停下。
他知道是哪里不对,为什么反反复复的想起崔小明的那张画了。
那张未完成的画,创作思路,艺术哲学,非常明显的贴进韩国白淮南的那组《电视佛陀》。
官推下方的介绍中,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呢……骨子里,从这倾斜三角形的构图思路,明暗交界的光线处理,对宗教神像元素的运用,包括整个画的风格,都不经意之间,让老杨想到另外一张作品。
那张顾为经的《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
像。
实在太像了。
从外表看上去,这两幅画完全是不挨着,天差地远的两幅作品。
但从骨子里……竟能如此的相似?
常理来说,双年展是艺术竞赛,大家都是为了得奖去的。
画家们都希望把自己的作品藏着揶着,不到最后一刻,不显露在人前。
崔小明站在自己未完成的画作面前,拍摄狮城双年展的采访照片,是比较违背常理的一回事。
类似的事情,不是没有。
一般只会在两种情况下出现。
一是画家的绘画风格太特殊,技法太好,对自己的创意非常自信。
相信对手们就算是看到了,也抄袭不了,所以根本就无所谓,他想要提前透露出一点的风声出来,拉拉曝光和观注度。
二就是反过来,他……自己就是抄袭的那一方,着急的把作品拿出来。
这一套也是行业内玩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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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几百年前,油画家们在巴黎沙龙里互相卷的时候,就有人会偷偷看了别人的画,然后连夜画出来,抢先展示给评论家和学会的学者。
卡拉瓦乔和巴格利奥,倒底有没有抄袭创意,是谁抄袭的谁,已经吵了几个世纪了。
江湖传言中,毕加索也喜欢干瞄到别人的作品,然后把精髓学过来,自己画出来开展览的事情。
他当年在法国画坛甚至会被人称为“临摹专业户”。
或者,更简单的例子。
艺术抄袭这种事情,有点像是学界抢着发表论文。
第一个拿出来的人名利双收,应有尽有,被人追捧,第二个发出来的人,则往往一文不值。
而这种事情又很难去查,甚至没法查。
很多学者都笃定的认为,诺奖得主沃森和克里克的dna双螺旋结构的发现,是抄袭了隔壁英国学者罗莎琳德·富兰克林的贡献,甚至有从事科学史研究的教授直接把它定形为了“科学史上对创造力的最丑恶的剽窃,一个肮脏的好戏”。
但有再多人站出来,提供支持这个观点的证据。
很可能人们也再也无法得知,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了。
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这类最严肃、最严谨的科学类学科,都笼罩在了抄袭的阴云之下。
换到了艺术领域,“创意”这么缥缈无形的东西。
是谁抄了谁,永远都会是一笔糊涂账。
标准就是,谁拿出来早就算是谁的。
基于崔小明的绘画方向。
他的那张画独特的画法,两种情况都是有可能的。
大多数的人,包括评委可能都会认为是第一种,是崔小明对于自己独特的东西合璧绘画思路的自信。
老杨却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不对劲。
崔小明……他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顾为经的那张《仰光下的好运孤儿院》。
没有什么证据能支持老杨的想法。
这两张画的主人,一东一西,差了足足十万八千里,作品的内容也差了足足十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