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也觉得他有趣,你女儿找了个不错的男孩子。就把金子一样珍贵的时间留给他们两个吧。向您致意,克鲁兹女士,再见。”
陈生林看上去真的不愿意打扰里面的场景。
他朝酒井太太挥了挥帽子,然后就背过手来,沿着来时的小路走掉了。
——
德威的仰光校区修建的时候,邀请了一位很有名气的法裔美国建筑设计师,主导校园的整体规划。
建筑师先生家住纽约,却极不喜欢美式社区庭院那种粗犷野蛮的大面积的空间铺陈,偏爱规则严谨理性,布局上突出精致细节的欧式设计理念。
颇有古典时代建筑师的遗风。
九十年代,他有一次学术会议间参观了苏州的园林,深深迷恋于这种微缩自然山水,营造禅意静思,一步一步景的设计哲学,经过了多年的考察学习后,终于彻悟了折叠空间的“魔法”。
网球场和小操场旁的像是迷宫一般的树林植被。
便是建筑师先生的得意之作。
他所见过东方的庭园里,池塘小潭是园林里所有人从任何角度都可见的“公共空间”。
而假山树木,花藤柳枝,则是三五好友茶会饮宴,借着美景谈诗作赋,女眷们对月叹息的私密空间。
建筑师仿照园林人移,景移,潭不移的范式。
一改观众们看脱口秀演出式的排排坐,呐喊着,流着汗看网球比赛的形式。
小主,
将网球场化作东方禅意庭院里的“池塘”。
以跑道做长廊。
小道交错。
花坛,灌木,长椅,路灯和不同高度的树木,用天然的高低落差,将偌大空地切割成了数十个彼此相连的私密空间,当作无形的观众席。
而网球场则是聚光灯下的公共空间。
他将这称之为“东方式隽永的贵气设计”,然后潇洒离去,据说是跑去给某个日本富豪设计温泉会馆去了。
也不知道德威的风纪老师常年累月在各种小道上穿梭,吊着一双三角眼,汗流加倍巡视有没有打野战的野鸳鸯的时候,泡在温泉里吃水煮蛋的建筑师先生有没有感受到,老师心中对他隽永贵气大作的无能狂怒。
今天或许是黄历上写着“宜偷窥”的奇怪日子。
网球场外的鸳鸯不多,观众却着实不老少。
不仅有跑来的酒井母女,散步溜达过来的陈生林老板,当酒井太太一脸姨母笑的望着场内的时候。
她的对侧比这里稍高些的长椅边,还有位像是雕塑般站着的女生,同样无声的望着场内的一切。
莫娜靠着长椅边的一只桦树,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浅墨色的天,淡淡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眼神中有说不出的感觉。
不像是伤心,也不像是生气,或者嫉妒。
就是那种难以被言辞所表达的情感,在其中缓慢的飘动。
浮起来。
沉下去。
又浮起来。
无言而微微酸涩,恰似冰酒里漂流的薄荷叶。
她其实来的比酒井太太还早,从顾为经还在和蔻蔻一起跑步的时候,她就已经到了。
注视了场内发生的全程。
莫娜看到了酒井小姐的那个拥抱,听见了蔻蔻大声喊的“顾为经,我喜欢你。”
她始终就是站在这里。
没有出去。
玄妙的是,莫娜和顾为经两个人都是偏向安静的人,记忆里他们相处的片段却充斥着世俗烟火的喧闹。
叽叽喳喳的校园,议论纷纷的学习小组,人流如梭的滨海游乐园,运行起来会因缺乏足够润滑的金属吱扭声摩天轮……这一切就像一首喧嚣尘世所混合编撰成的实验派交响乐。
她与顾为经就像里面唯一的两只互相缠绕的干净的低音提琴。
莫娜望着网球场里,正在生涩的肢体接触的男女,回忆又如流水,一节节的顺着脚边的石板阶梯蔓延而下。
顾为经会是她的nb。
她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小时候,莫娜觉得她最好的可能性应该是能在欧洲大学里遇到一个更优质的男生。
他可以有才。